20、章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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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请慢走，来日再请登门共谋一叙。”伏念站定，对前方的李斯说道。
李斯点头，转身朝马车走去，行至马车旁，微微侧头，“伏念先生可知日前墨家机关城流寇被我大秦剿灭之事？”
“墨家不遵王命，忤逆朝堂，有此一劫，也怨不得别人。”
“先生了解就好。”李斯把头转过去，又道，“哦，对了，皇帝陛下让我带一句话给先生。”
伏念神色不动：“大人请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话毕，李斯不动神色，静静听着伏念的回答。
伏念眼皮一跳，不知怎得，他就想起了那少女在藏书阁一脸不服气地对他道：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为何不能关心国家大事，为何不能起护小圣贤庄之心。
想到这个，再听闻李斯此言，他就突然有一股怪异的感觉。
仿佛……
仿佛他的师妹，早就知道整个帝国的丞相，会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似的。
伏念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长到本已经侧过身的李斯又转回了身子，面对着他们。
丞相神色淡然，只是气压有些低，就连站在第二排的颜路都觉察出来了。
他低声唤道：“师兄。”
伏念回神，佯做何事都未曾发生一般，拱手作礼：“多谢，伏念代表儒家上下铭记在心。”
李斯颔首，转身上了马车。
那一行人，如来时一般，又浩浩荡荡地走远了。
伏念抬头，马车逐渐从眼中消失，映入广阔湛蓝的天，一望无际，却抑制不住从心底升起的忧虑。
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们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像是问句，却充满肯定的语气。
“当然记得，那场大火百年难遇，焚毁了大半个小圣贤庄，就连藏书阁也被烧塌了一角，许多历代先贤的典籍就此失传了。”颜路的神情也变得十分严肃。
“就在刚才，我似乎又有了那一晚出事前心魂不宁的感觉。”伏念把视线收回来，语气沉重。
“师兄...”张良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前方的人却突然转过头来，目色严肃地看着他：“那个子明，是怎么回事？”
张良话音一顿，却并不慌张，“师妹最近刚得了炭笔，据说能书画于人面，她正想找个人试一试，就见到了子明。”
伏念皱眉。
这人明知道他问的是子明从何处来，偏要把他的话曲解，解释成子明脸上的涂抹从何处来……
想到此处，他又是一愣：“子明脸上是画的？”
不可思议吧？
张良心道，要不是他见过天明，怕也要被骗了。
顿了顿，伏念又沉声：“白芷出了如饴院？！”
张良：“……”
嗯……他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咳……”颜路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对伏念道：“师兄，我们先进去吧，庄内事务还有些未曾处理。”
伏念沉沉看了张良一眼：“你随我过来。”
说着，他转身向正门内走去，又对正门处等候的弟子道：“唤你小师姐来议事厅。”
弟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张良跟着伏念走了进去。
颜路：“……”
看着前方一前一后走进去的人影，再想着一会要面临的局面，儒家二师公突然觉得一阵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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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初期的局面让人很是害怕，但当张良解释完那两个弟子的来历，伏念开始训诫两人之后，颜路十分欣慰师弟和师妹并没有与自己师兄吵起来。
尽管……那两个人好像在走神。
白芷其实还没从荀况的话里回神，就直接被伏念叫到了议事厅，所以她整个人还处于“我是谁？我在哪？”的情况里，对于伏念的训斥一丁点也没听进去。
而张良……
他在想，白芷在天明脸上涂抹的原因。
并非没有猜到是为了帮他隐藏身份，他只是在想，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听见了没有！”
两人被儒家掌门这一声怒喝震得浑身一颤，不约而同道：“是！”
伏念拍桌：“是什么是！我让你们下去！”
颜路轻咳一声：“师兄让你们好好反省，先下去吧。”
白芷弱弱“哦”了一声，正要退下，却见张良恭敬行了个礼，她连忙补了个礼，这才与张良一同离开了。
出了议事厅的门，一路走到如饴院门口，白芷正要推门，却发现那与她一道离开的人，此时竟还跟在身后。
她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怕是自己埋下的棋子，终于被挖出来了。
思及此，她转头笑道：“师兄还未曾来过如饴院吧？”
说着，她推开院门，请那人进来。
张良实话实说：“未曾。”
“没事，以后多来几次就熟悉了。”白芷道
张良脚步一顿，看着前方脚步不停直接进了屋门的人，心里浮起些许困惑。
对方这话，好似他以后定然会经常来一般？
他没有回话，看着白芷将茶壶茶杯以及糕点小食从屋内拿到院内的石桌上，而后请他坐下，态度自然，神色平淡，对他此次突然要拜访如饴院这件事并不觉得突兀而疑惑，只是如常摆起了招待客人的礼节。
白芷招呼对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没法啊，她在外溜达了一天，如今是真有些饿了。
张良挑了挑眉，倒也没说话，自顾自倒了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吃完了两块糕点，又喝完了一杯水。
张良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看桌上的茶杯，那杯中水光清澈透明，原是白水。
“师兄不要介意。”看到了那人的目光，白芷缓缓道，“我不喜欢喝茶，因而如饴院没有备下什么好茶，想来师兄也喝不下那些，便直接倒了白水来。”
张良轻轻摇首：“无妨。”
想了想，他又问道：“师妹为何不喜欢喝茶？”
“太苦。”白芷笑着点了点盛着糕点的盘子，“我更偏爱甜的东西，所以喜欢吃丁掌柜做得糕点，只不过……”
张良看过去：“怎么？”
白芷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是遗憾：“今日的丁掌柜不知怎得，糖放得少了，许是客人太多，忙不过来了吧。”
张良忍不住惊讶：“师妹连这都知晓。”
“是啊。”白芷看着他，语气意味深长，“我还知晓许多事情。”
张良缓缓收了笑意，端坐于那人对面，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冷厉。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交锋，谁也不曾退让半分。
傍晚夕阳斜照，越过高墙，落到明面上安静实则氛围紧张的院内，落到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那光色偏橘，是暖色调中的一种，该是让人不自觉心生温暖的颜色。
白芷看着那光，又觉得对面的人在光下，皮肤愈加白皙剔透，美人尖下的一张脸在光的渲染下，更加令人目眩神迷。
她有一瞬间觉得，对方锐利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
半晌，她垂眸，拿起杯子抿了口水，轻声道：“师兄，我及笄了，就在昨日。”
张良一怔，浑身上下的戒备与冰冷就因着对方的一句话，消散开来。
这事他是知道的，但是路上赶得及，再加上有墨家的事情牵绊着，就忘了这一茬了，此时听闻此言，他才想到——好像忘了给师妹带份礼物？
然而，他们如今不是在说正事吗？
“是在说正事啊，”白芷猜出他的想法，抿了抿唇，又笑了，“只是没收到师兄的礼物，有点难过。”
其实白芷难过这句话倒也不假，只是不是因为礼物这件事罢了。
她还没这么小心眼。
就是在今日得知无名的身份之后，觉得自己好像意外淌进了一池浑水当中，还是不能抽身的那种。
不止如此，她还要帮着旁人尽力将这池水搅得更浑，浑到什么地步呢？
她也不知道。
之后又如何？能生还是不能？
她还是不知道。
于是面对着眼前这位注定要搅混水的人的怀疑与防备，她油然而生一种疲惫与无力。
即使这怀疑与防备，都是她刻意的引导所导致的。
但真相太过猝不及防，她只是还没缓过来而已。
还有些对于前路的担心。
她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能否相信她的话，相信她。
少女的失落神色不似作伪，不怎么与女孩子打交道的张三先生有一瞬间慌了神，甚至想要出口安慰。
但终究理智占了上风。
他对于面前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对于她扯谎的疑惑与好奇，到如今见到她掩盖天明身份这一件事的怀疑，再到这人方才的一句“我还知晓许多”，让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地认为：
他这个师妹，是天真无害的。
不可能的。
即使师叔仍旧不会告诉他答案，今日在这里，他也要将所有的困惑，都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要从面前这个人身上获得。
沉默片刻，张良问道：“你要什么？”
“没想好。”白芷老实道，“不如师兄先欠着，等我想好再说。”
见张良蹙眉，白芷又道：“不会让师兄太过为难的。”
沉吟片刻，张良点头：“可以。”
白芷道了声谢，轻轻笑了：“如此，师兄可以问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章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