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白芷》易南夕

12、章十二

　　“这是在做什么？”

　　少女脆生生的问话从身后传来的时候，石兰在树上刻画的手一顿，却没有回头。

　　她在分析这个人对于眼前所见是否会告诉小圣贤庄的掌门，而一旦那人知道是她做的，那么无论伏念知不知晓这些图案的意义，她都会暴露。

　　但她显然解决不了身后的那个人。

　　一则是对方的轻功不俗，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二则……她或许是个好姑娘。

　　那些对她谈话时所流露出来的情谊是发自真心的，她能感受的到。
　　所以她并不愿意。

　　那么就只有……

　　“有些无聊，随便画的。”她淡然道，语气并未因说谎而有任何的刻意之处。
　　白芷自然知道那人在说谎，她也不戳破，只笑道：“你这是破坏庄内财务，掌门师兄若是知道了，你恐怕要被扣工钱啦！”

　　小二打扮的石兰收回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余下的脸上面无表情，只低声问道：“那你会和他说吗？”
　　“我当然不会啦！”白芷有些无奈，“你好不容易才理我，我若是害你丢了工钱，这友情恐怕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三天。
　　离白凤出现那日已经过了三天，足够让她想清楚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她想活下去，安身之所不能丢，儒家不能灭，或者说，那些愿意护着她的人——
　　不能死。

　　她阻止不了张良，就只能帮他。

　　派系的联合于君王来说是大忌，可在另一方面，势力的形成也是掣肘。
　　或许她最终也救不了儒家，但她可以让这联合更快一些，快到哪怕军队来临，也有足够多的人愿意并且能够救下他们。

　　她不想死。
　　也不想儒家那群本无罪的人枉死。

　　于是她要接近那群人所要谋划的计划内部，与计划中所涉及到的人。

　　石兰自然是其中之一。

　　“谢谢。”

　　对方突如其来地道谢将白芷从并不美好的思绪中扯了出来，她抬眸看去，正巧看见那人竟是难得弯了嘴角，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白芷一瞬间觉得自己十分卑劣。

　　虚情、欺骗、利用，成年人的世界晦暗难懂，而她将这一切用到了一个女孩子身上——一个或许以为她真心相待的少女。

　　尽管她的外表同样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子，尽管她有时候做得事自己都觉得像个孩子，但她毕竟在穿越前已经二十多了，很多事情也……毕竟不能如同这个年纪的少女一般看待。

　　正因如此，她才更觉得卑劣。

　　“你……想不想去我那里坐坐啊？”白芷隐藏下心中对自己的唾弃，开口时的迟疑却昭告自己那份对眼前人的愧疚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我最近在院子里安置了……石桌和石凳，正好送来的食盒里面有糕点，你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石兰犹豫，低声：“我是个男子……”

　　“没关系！”白芷忙道，“谁说男孩子和女孩子不能做朋友了？！”

　　说罢，生怕那人反悔似的，伸手拉住她手臂便向如饴院走去，石兰挣了两遍没挣开，也由着对方去了。
　　左右她也并非男子，不会对她做什么。

　　三月到了，沿路一片春意盎然，枝条抽出新芽，槐树生出绿叶，微风卷着草木的香气扑面而来，偶尔还能嗅到些许花香，像是开在草丛旁的水仙，清新淡雅。
　　少女今日在狐裘里面穿了一件月白色衣裙，浅淡的颜色正如整个春日一般，令人舒适而惬意。

　　白芷拉着石兰在石凳上坐下，又将食盒中的糕点取了出来，放到石桌上。
　　那盘中的糕点四四方方，粉嫩的颜色如同新开的桃花，即使通身再无任何特色，这颜色仍是一瞬间勾起了白芷的食欲。

　　她倒是没想到，今日的糕点竟然是少女粉！！！

　　她将盘子推过去，掩饰不住眼里的兴奋，好奇道：“这糕点真好看，叫什么啊？”
　　对面的石兰自坐下到现在仍是没能拜托拘谨的感觉，许是因此，她闻言稍有停顿，片刻后才答道：

　　“无名。”

　　白芷一愣：“……无名？”
　　“嗯。”对面的人微微垂下头，额前的长发遮挡住她的眼睛，与眸中划过的神色，“丁掌柜说‘无名天地之始也’，于是就用这‘无名’二字做了春日第一盘糕点的名字。”

　　那句话分明是：无，名天地之始也。
　　但白芷此时却也没有反驳这句话的心情，只因这名字勾起了她不算久远的记忆。

　　那个老人，这副身体的主人的爷爷，也唤做无名。
　　那人给白芷带来的记忆太过短暂，方才相识就面临着分离，以至于在白芷居住小圣贤庄的这么久以来，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屈指可数。

　　无名。
　　那个人，又为何要以这二字作为自己的名字呢？

　　“你……你没事吧？”

　　许是见她半晌都没有回应，那人终于淡淡蹙眉，疑惑地问了出来。

　　“……没事。”白芷摇了摇头，她拿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糕点，看着对方笑了笑，“只是想起了我的爷爷，他也叫无名，只可惜我如今忘了许多事，与爷爷的相处也记不大清了，否则，我定然要问问他，是否他取这名字也是和丁掌柜一样的缘由。”

　　她又笑了笑，只是在察觉自己语气中的落寞与难过时立刻将糕点塞到了口中。
　　这糕点外表看上去平平淡淡，但味道确实真的不错，软糯甘甜，更重要的是因它外表光滑，初时咬到时竟有一丝冰凉之感。

　　倒是适合夏日的解暑。

　　白芷垂眼看着手中的余下糕点，目光不无赞叹。

　　她品尝地太过认真，以至于忽视了对面那人听到她的话时表现出来的如遭雷击般的震惊神色。

　　可当她悠哉游哉地吃完，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平静下来了，甚至连方才的拘谨都已经消失不见。

　　她也拿了一块，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爷爷也叫无名？”
　　“是啊。”白芷点头，吃完了总觉得有些渴，于是看了眼房间的方向，对她道，“我去拿水壶。”

　　石兰应了一声，却仍是没忍住，在那人起身的时候又问道，“……你方才说你忘了许多事，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白芷停下动作，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面对她，道：“我的记忆中，清晰的源头是，爷爷在大火中将我送出了屋子。”

　　她说的平淡无波，石兰却下意识收紧了手指，以至于那块被她捏在手中的糕点顿时变了形，碎成几块，掉落在石桌上。

　　“抱歉。”她连忙道，有些手足无措。
　　白芷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收拾一下，你不要在意。”

　　她说着就要向房间走去，只是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有些担忧地道：“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吓到你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火……应当是意外吧。”

　　虽然她自己都不信。

　　屋子前方的喧闹与无名送她离开却投身火海的坚决……这些其实都昭告了她，那人的死并不是意外。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啊，让她报仇，未免有些太难了。

　　小二装扮的人在少女说完后淡淡地应下了，可在那人转身之际，她的嘴唇动了动，在少女背后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不是意外。

　　你所遭受的，我所遭受的，都不是意外。

　　原来他之所以离开我们，是因为你，也是因为……不将这份定然会到来的灾难带给蜀山。
　　可是他没想到，纵然他离开了，这一切，仍是没能避免。

　　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总是令人向往。
　　那些权势滔天的人，为了私欲，永远不会在乎在他们眼里作为蝼蚁之人的性命。

　　逃避？
　　该来的还是会来。

　　白芷再出来的时候，就见这石桌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她拿着抹布愣了愣，看见那人平静的双眼……
　　于是她又转身进屋，将抹布换成茶壶出来了。

　　沏茶的声音在不大的院子中徐徐绽开，白芷正要将盛了茶水的杯子递给对方的时候，那人突然道：

　　“我送你一份礼物吧。”

　　白芷动作一顿，困惑道：“……什么？”

　　原来她们之间的友情已经到了可以互相送礼的地步了吗？！
　　这么猝不及防又令人欣喜若狂。

　　果然小女生有共同的喜好就会拉近彼此的距离。

　　早知道早点请她吃糕点了！

　　白芷这边默默想着，那人接过她的茶杯，像是略略犹豫了一下，才端着那副面无表情地脸又道：“你什么时候及笄？我送你一份礼物。”

　　白芷更愣了：“……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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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笄？”

　　对面的老人捋着胡子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才道：“应当是半月后吧。”
　　“爷爷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白芷讶异，又疑惑道，“荀爷爷当年……到底是怎么认识无名爷爷的？”

　　哪知一向有问必答的荀况却好像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摆了摆手，拿起茶杯正要喝茶，又看见女孩一脸好奇的样子，笑叹道，“就是偶然登山遇到的，到也没想到有人会隐居山里，于是就借住了一段时间。”

　　……敷衍。

　　白芷点头没再问下去，手里却转着茶杯，思绪万千。

　　荀况为何答得浅显敷衍？

　　要么是他到那座山时遇到了什么他如今都不想再回想起来的事，要么，就是两人相遇之后荀况知道了什么，而他发现的，恰巧不能告诉白芷。

　　“白芷”。
　　这个女孩子到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命运？

　　不过这倒也不是思考就能理清的事情，白芷眼下要应对的，或许是另外一件事。

　　关于，不设及笄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