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安》木蕤

56、第56章：私心

　　写意楼是去年五月迎的客至今年年关开业将近两年，去年年底盘账时，账面上的进项扣除维持酒楼正常周转所需资金，剩下的刚够回本，墨青染就没给三个哥哥分红。
　　今年这一年，写意楼的生意过了新鲜期每月的客流量基本稳定，年底时墨青染仔细核对了账册，算了下进账出账，总共净赚了白银四千两百二十三两。
　　待大哥三哥放年假回来，墨青染将三位兄长请到后花园凉亭打算分一分红利。
　　墨青染本意是利润均分，没曾想，墨家三宝都不同意。
　　墨青朗正色道：“酒楼基本上都是小妹在打理，当初的本钱也是小妹出的，这分红理应小妹占大头，我只取一分利。”又看向墨青云和墨青书，“二弟，三弟，意下如何？”
　　“大哥说的极是，我也同大哥一样要一分。”墨青云附和。
　　“小弟亦然。”
　　墨青染无奈道：“哥哥们要以学业为重，这些庶务自然我这个妹妹多操持些。”又婉言劝说，“再者，日后哥哥们进了官场上下打点什么的哪样不要钱，合该趁早打算，有备无患，一分太少了。”
　　墨青朗琢磨一会，觉得小妹说得也在理，遂道：“既然这样，我们做哥哥的就厚着脸皮多要一分，再多就不行了。”想了想补充道，“未免日后因这些身外之物伤了我们四兄妹感情，还应起草四份契约将分红事宜写清楚，大家以为呢？”
　　墨青染点点头表示赞同，她本来也有此打算，倒不是不信任哥哥们，只是日后三个哥哥都要成家立业，有了小家后，心还齐不齐就难说了，现在由大哥提出来立契约定，最好不过。
　　墨青云和墨青书闻言也无异议，最后由墨青书起草了契约，兄妹四人分别签了名按了手印，各自收好。
　　墨家三宝按照十分之二的红利，每人拿到手的银子约为八百四十多两，他们翻看着手里的银票都有种“穷人乍富”的暴发感觉，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有钱好爽呀。
　　墨青朗想这些银子要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
　　墨青云想太好了，那把眼馋很久的弓终于能到手了，顺便将古董铺里的宝剑也一块买下来得了。
　　墨青书想我明个就去趟京都汲古阁将那几本孤本珍籍收入囊中，免得夜长梦多。
　　墨青染望着面前一千六百多两的银票则在琢磨，趁着写意楼风头正甚，合该趁热打铁，在京都也开起来。
　　新年过后，写意楼恢复了营业，依旧客似云来。
　　这日，周掌柜疾步进到后院包间，躬身行礼，“东家，您找我？”
　　“嗯，不知周掌柜今年贵庚？”墨青染笑吟吟地问。
　　周掌柜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东家派喜鹊姑娘去前楼找他过来就是为了八卦他今年多大，想归想，周掌柜仍旧恭敬地回道：“小的正好到了知天命之年。”
　　“唔，‘五十而知天命’世人常借此感叹自己年事日高，洞悉了抱负实现之多舛，更倾向于现世安稳。周掌柜对此有何高见？”
　　四姑娘明明语调轻快似乎在跟他闲话家常，周掌柜却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冥冥中觉得自己的回话一个不好来日必追悔莫及，思虑良久，方忐忑道：“回东家，高见谈不上，小的只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得遇‘伯乐’，正是大展宏图之际，倒没有日薄西山的想法。”
　　既恭维了四姑娘又说了自个抱负，应该能过关吧，周掌柜暗暗揣测。
　　“周掌柜志在千里，壮心不已，可钦可佩。”墨青染微微一笑，挥手道，“也没甚要事，周掌柜下去忙吧。”
　　“是。”周掌柜一头雾水地来又一头雾水地走了。
　　周掌柜此人圆滑是有的但做生意的心机少了几分，今日一试，倒还有些雄心壮志，既如此，自己就给他个机会。墨青染拿定主意，三日后让喜鹊传了话。
　　“东，东家是说让我去京都盘个铺子下来再开一家写意楼。”周掌柜被掉下的“大馅饼”砸中，话都说不利索了，想当年，他也是想进京大干一场的，只能说造化弄人，最后歇了心思，没曾想，临老临老，还有机会重头再来，周掌柜激动不已，“回，回去告诉东家，小的，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喜鹊被周掌柜逗乐了，“周掌柜别心急，照四姑娘的意思，梅花镇的写意楼算是第一家店绝对不能放松的，周掌柜从今个起就要从几个小管事里挑一个上来在身边带带，日后您去了京都，这里也好有接班的。”又道，“这趟进京，只是让您老先去探探路，回来跟四姑娘报备下才好进行下一步。”
　　“是，是，喜鹊姑娘提点的是，周某高兴糊涂了。”周掌柜讪讪道，镇静之后恢复了干练，“待我这几日抽个闲就进趟京。”
　　“哎，那我先下去回话了。”
　　“喜鹊姑娘慢走。”周掌柜笑眯眯地目送。
　　这边，墨青染正沉声询问小橘和小芹，“当初我就交代你们注意留意下灶房有没有可造之材，有合适的就先指导起来，这一年多下来观察的如何？”
　　“禀姑娘，帮工里有个叫钟勤的，今年刚满十二，为人很老实也能吃苦，奴婢时不时教教他刀功，待姑娘见后没有不妥就想传他手艺。”小芹回道。
　　“你那边呢？”
　　小橘顿了顿，红着脸，吞吞吐吐道：“回，回姑娘，奴婢家就是梅花镇的，家，家里有个小妹，今年十岁了，奴婢想……”后面的话细如蚊蚋。
　　墨青染斜瞥了小橘一眼。
　　小橘一骇，“噗通”跪倒，惴惴不安道：“奴婢，奴婢愧对姑娘，竟然生了私心。”
　　干晾了小橘一会，墨青染淡淡出声：“都说举贤不避亲，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只是……”语气一转，厉声道，“你有了想法该早说出来，临到最后再说，是算计着我无人可用不得不同意，故意拿捏我这个主子吗。”
　　四姑娘甚少训斥下人一直都和颜悦色的，小芹本想为小橘美言几句，现在再瞧四姑娘，明明还没自个大，神色也似平常，但姑娘身上仿佛有种与年纪不符的老成霸气。
　　墨青染似有所觉地偏头看了小芹一眼。
　　一股上位者的威压袭来，小芹战战兢兢，差点把持不住也要跪倒。
　　小橘早抖得如筛糠，不住磕头道：“奴婢知错，再不敢了。”
　　没再找借口开脱，倒还不是无药可救，墨青染垂着眼睑，语气平静无波，不带丝毫感情，“念你是初犯，罚三个月月例，另外，雅间的活计你暂时也不要做了，先回家反省反省，可服气？”
　　“奴婢心服口服。”小橘点头如捣蒜。
　　墨青染最后又交代：“今个的事出了这个门都给我闭上嘴，对外就说小橘身子不适，我准她回家休养几天。”
　　“是。”小橘小芹肃容道。
　　小橘临走前又给墨青染磕了个头，感激涕零，“奴婢多谢四姑娘。”四姑娘还是宽厚的，不然，她的事传开了，日后怎么有脸面对大家。
　　喜鹊从前楼回后院正巧与小橘小芹打了个照面，笑着上前招呼：“四姑娘问完话了？”仔细一看，却见小橘面有泪痕，半个身子都靠在小芹身上，连站都站不稳，唬了一跳，奇怪道，“两位姐姐出了何事？”
　　小芹打着哈哈，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事，小橘身子不太舒服，四姑娘准了假，要我送她回家。”
　　“那小橘姐姐要好生养着，早日好起来。我先进去跟姑娘回话了，就不耽误姐姐们了。”
　　喜鹊心知没那么简单，进屋后见四姑娘没有要说的意思，便知机地揭过未提，只道：“奴婢照姑娘的吩咐交代了周掌柜。”
　　墨青染冲喜鹊笑笑，神色与平日无二，“那就好，你再去灶房传个话，小橘因病回家休养，即日起雅间的点心由迎春负责。”
　　“是。”喜鹊退了出去。
　　小橘自回了家就没见有人唤她回去，以为自个被四姑娘彻底厌弃了，整日浑浑噩噩。
　　她娘钱氏见状直摇头，语重心长地开解道：“你说的那位四姑娘为娘虽没见过，但听你所言，多少觉着这个四姑娘人虽小心思倒比大人还厉害，跟着这样的主子，最忌讳地就是下人没了规矩。四姑娘既然让你回家反省，你就该打起精神，好好想想自个哪里错了以后好改正。”钱氏又伸手抚了抚小橘的发髻，慈爱道，“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前些年好歹也在大户人家帮过工，这四姑娘倒是个好主子，不打骂下人。”末了，又伤心落泪，“你年纪轻不知事，那大宅门里的奴婢命比草贱，打死是常事，当年要不是你哥哥病得重，娘怎么也不会狠心卖了你，好在你运气不错，墨家是忠厚人家。”
　　小橘也陪着垂泪，“娘，你不要这样说，爹去的早，你把我们兄妹三人拉扯长大不容易，我从没怪过你，再说，哥哥是咱白家唯一的苗，他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躲在屋外偷听的白大壮和白小燕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