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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童眼看世界 ...

  •   父亲曾经多次也给我们说过他的这段经历:正是由于他的好技术和吃苦耐劳、勤奋好学的本色,他在后勤部很受重视,经常有着别人所羡慕的学习交流机会,更有着接触首长的机会!说到这个父亲一脸的自豪。其次是还能吃到自己见都没见过,更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东西。代表军部技术汇报或交流时,每天十几个菜,一连一个月,天天不重样!那口味,那颜色、那香气、那造型!到如今,父亲也是念念不忘!他给我们讲的时候,不吃也觉得口水吧嗒吧嗒。也正是因为他的好技术,他新兵第一年就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更是因为他的好技术,在他本该转业地方,端上“铁饭碗”的时候,领导找他了
      “小贺,你看现在你要转业地方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我是共产党员,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父亲慷慨激昂的宣言成了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他为此也付出了一生幸福。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我们都会埋怨他:你可真瓜(傻)!你要不说那句话,我们也不用在农村生活了,更用不受那么多的委屈!至于过的这么辛苦吗?母亲更是怨气冲天:我当自己挑了个金龟婿,弄来弄去,才是个没出息!你以前再牛的,现在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活呢,笑话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人家再不行的都把事弄成了,当官的当官,坐轿的坐轿!最不行也是个工人,人退休咧,让娃把班一接,那是啥翩(多美的事!)嘛!谁就是你‘井里的烧饼,望着吃不着’!
      父亲对此总是歉意的一笑,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最多也就说一句:“那是时代的要求,咱们那个时候不都那样吗?要怨就怨咱们没有吃公家饭的命!”
      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原因你不知道!他啊,是□□的兵!呵呵!本来,在他该正常转业地方的时候,他本可以有一个比别人都要好的去处,由于他的好技术,部队领导舍不得他离开,想让他再为部队培养一批技术骨干。这才找他谈的话,许诺,将来到了下一届转业的时候,给父亲一个更体面的未来。本来人家也没有百分百的勉强意思,但是父亲的回答,却让领导喜出望外。正是父亲在第二任服役的期间,□□逃跑的飞机被击落在温都尔汗,他的部队全军解散了!全军解散,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安排工作!父亲就在其中,他两袖清风、孑然一身回到了农村!所以有荣誉、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抱负从此都化为了泡影!国家为了安定团结,那一年全国复员的军人都没有安排工作!但是,过了父亲回家的那一年,国家又恢复了对所有的复员军人安排工作的惯例!
      用父亲自嘲话来说:“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他回到村里又当上了治安主任。父亲做事干净利索!而且做的那个活技,那叫一个漂亮,同村,甚至于同乡只要认识他的人,没有不服的。在我记忆中,不论是谁来找他,都 “贺师!贺师”的叫着。我跟着父亲出门,在那个缺粮的年代,总能吃到别人家的馒头!有时候还能给家里带回来吃不了的馒头。父亲为人忠厚热情,乐于助人!无论他去哪儿,一堆人说话,只要是父亲去了,他总能成为人们的焦点。端茶倒水、递板凳的款待父亲,屡见不鲜!他习惯于别人都捧着他,敬着他,怎么可能让母亲这么一个“农村妇女”咄咄逼人的压在头上!陕西人的话:“咋好的媳妇锅边转,咋滥的男人走天边!”他能让她那么多句,已经是看在母亲怀孕的面上了!况且,母亲在父亲的眼里算不得“好媳妇” !母亲不会做饭,甚至于连饭熟没熟都分不清楚!做的馒头能砸死一头狗!生硬生硬的!我给母亲蒸的馒头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洋碱馍!”(洋碱,就是洗衣服用的肥皂。过去的肥皂密度大,硬度高,米黄色的,和母亲蒸的玉米面饼子一个颜色,一个形状,一个硬度)父亲夸我名字起的好!贴切、形像!母亲骂我:人小会编排她妈咧!现代人常说:“一个女人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母亲一开始就输掉了一局!更别提父亲觉得母亲不合格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这也造就了他们经常打捶、拌嘴的原因!
      母亲一直是在农村生活,且是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人!在养父家虽然生活的平静,但是她最多的是受到了尊老爱幼的教育。对于普通的生活技能,她失去了绝大多数的学习机会!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非常简单,艰苦。人们的生活技能也就那么几样,锅上案上、田里地里、这是一般人,加上绣花、织布和裁衣其中之一,那是能行人!如果再认识几个字,那就是近乎完美的的人!母亲具备了能行人和完美人的才能,她却不具备一般人的生活技能!她会绣花、会织布、会认字!会裁衣(这是后来在父亲的激将法下自学成才的)。可她偏偏上厨房不会做饭,进地头不会种地!但这个并不影响别人对她的赞誉!不会做饭不影响别人的胃,不会种地,在队里会出力就行了,怎么种,什么时候种,种什么,有人操心!但是如果你要绣花、经布、裁衣、写信,你就得央求母亲!所以母亲听到的赞誉不比父亲少!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村里,或是在乡里。时不时就有人来央求母亲这个或那个的。方圆十里打转转的女人,她能见到什么大势面!但是这个已经够了,她也觉得自己了不起!她读了几年的书,村里当过夜校教师,在当时的农村,那是“文化人!”;当过小队会计,会算帐,母亲的口算能力那是出了名的好;村里的诊所包过药,会打针,那是菩萨的功德;乡里、县里开经常开过会,结识面广,具有社会活动能量!她也自我感觉良好!女人不比男人差,为什么要向不平等的男尊女卑低头呢?
      母亲的生活技能不平衡是有原因的:她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面,母亲有一个不需要上地里干活的奶奶,做饭的事,她全包了。根本不需要母亲去帮忙。厨房就是需要人帮忙,也轮不到母亲!有外婆和五爷的妻子(母亲的婶子)。她会绣花、会织布、会经布,那都是外婆不会的,家里没有人会这些,又全都是女儿国,外婆为将来打算,让母亲在农闲时节,专门找人拜师学的。会认字,就不用说了,她是新社会的孩子,养父都是中专生,供她上学,当然识字了!可是这些技能,对父亲来说,对于维系日常的生活来说,就像是阳春白雪,不如下里巴人来得实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日常的生活中磕嗑碰碰就显得格外的多。有许多矛盾,如果他们俩中一个能稍稍让步,体谅一下对方,可能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武力冲突。也就能让我这个头生头长的女儿,心灵中多一份温馨,少一份阴霾!对这个家多一份眷恋,少一份恐惧!
      我在被窝里,秉住呼吸,不敢有半点动静!我早就被父母亲的吵架声弄醒了,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或听见他们吵架!至于到底是第多少次呢,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们每次都是开始时还有说有笑的,不知怎么的,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有可能打到一块儿!父亲打人下手很重!就象是打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甚至于可以说像打仇人一样的无情!他不光打人时狂野,让我从里到外,颤栗不已,就是他的吼声,也会让我不寒而栗!他面部表情狰狞恐怖!比让我挨打,还要感到害怕!我只要想起来父亲那吼声、那表情,我都会浑身颤栗、麻木!从小长到大,我没有亲眼看见过父亲和别人打捶,最多也就是吼别人两句结束!母亲就不同了,她和别人打捶的次数很多,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护儿子!她和父亲生气打捶时,总是不依不饶的,不知道保护自己!用父亲的话说:“你妈是世呵的(天生的)!本来不想打,但在当时的时候,你恨不得一脚踢死算咧!”
      他俩打捶,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当时的担心、害怕!还有他们战后的恢复期!打一架,气出了!睡一觉,精神恢复了。一个会叫另一个吃饭,关系慢慢就又恢复好了。但对我来说,灾难并没有结束!架打完了或者吵完了,谁的心情都不好,没有人给我好脸色,气氛压抑而难受!对我说话时都是不耐烦和恶声恶气。他们的火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也可能是一些善意的话语,或者是让我充当他们之间的信使,来缓和这家里的气氛,但是,他们的语气、态度让我觉得家里充满着能使我窒息的空气、随时随地有战争的发起!我总一种想逃跑的感觉,可是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明白了打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也逐渐看明白了,听懂了前来劝架人的态度、评论!我不愿意听别人说:
      “那夫妻俩个,是天上掉麦芒,地上拿针接呢!”
      “呵呵!那是枣庄木棒槌一对子!钢锤遇到咧铁刷子!谁也不瓤(弱)谁!”
      我非常憎恶拌嘴、打捶,别人的评论让我也难以接受和面对!甚至于别人的笑容对我也是致命的打击!我渴望和平和温馨家!可我能做什么呢?没等我从阴霾中走出来,或者刚刚忘记前面的不快,下一场战争又迫不及待的爆发了!
      母亲这次的执拗终于给自己带来了皮肉之苦!她用粗俗的话骂着父亲,并还手打着父亲,拽着父亲的衣领不放!父亲怒吼着“放开!放开!”用手掰着母亲的手,想让她放开自己。这时,父亲已经不想打捶了
      母亲依然紧抓不放:“你是你妈生的,你再打,你再打,打不死,你就不是你妈的球球娃!”骂着,骂着,她还亮出了肚子:“你有本事,朝这儿打,朝这儿打!不打,就不是人生的!我把你这性口,吃料的……”
      父亲掰不开手,就不动了,他人不动,心里的热浪却随着母亲的漫骂,一浪高过一浪!突然间,他的脸变形了,一拳过去,砸在母亲的脸上,她的鼻血哗的一下,流了出来!母亲不再拽了,两手捂着鼻血,哭着喊
      “张仁厚你不是人,咱俩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啊,家里的东西,娃你随便挑!”
      “我就要我娃呢!我啥都不要!跟这个性口,我过够咧!”
      母亲一把抓住吓呆了的我:“慧娟,你跟妈走!跟了那个性口,将来有你挨的打呢!”母亲也顾不得洗自己的鼻血,任由鼻血滴了一炕,一被子。我的胳膊上也沾满了母亲的鼻血。我惊魂未定!父亲又抓住了我的另一条胳膊
      “跟爸走!你姓贺,怎么能跟别人再姓呢?”
      “娃是我生,当然是我的,跟我走!”
      “娃是你一人的?这事你得问娃愿意跟谁走!你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不能把俩个都带走吧!这个得问娃,走到天尽头也说不通!,”
      “你跟妈,还是跟那个性口!”母亲无话可说,转过脸来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使劲的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了她的那边。
      “跟爸!你姓贺”父亲也毫不示弱,他拉着我的另一条胳膊,使劲一拽,又把我从母亲的那边给拉到了他的这边,期待着我能给他长脸。
      我看着,两张赌气、期待的脸,两张最亲的人的脸,我能说什么呢?我说:“我跟我妈!”父亲一松手,我一下子就一边倒在了母亲的傍边,父亲那恨恨的表情让我害怕;我说:“我跟我爸!”母亲一松手,我一下子就一边倒在了父亲的傍边:“你跟你亲爸去,以后再也包找我咧!”母亲那恨恨的表情、可怕的语言让我害怕无比!我最后只能选择不说话,任凭他俩一人一边拉着我的胳膊,一会这边,一会那边,拽的我生庝。
      “跟妈走!”
      “跟爸走!”
      “……”
      “……”
      直到我实在承受不他们拉扯的疼痛,我呲牙咧嘴的哭了,他俩才松开手。谁也没有给我揉揉疼痛不已的双臂,他们铁青着脸,沉默!可怕的沉默,一分钟、二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慢慢的我熬不住了,倒在炕上睡着了,第二天,睁开眼睛一看,我在被窝里,父亲和母亲一个人睡在炕的一头。他们没有动静,我也不敢出声,钻在被窝里,装睡觉,等待着命运下一步的安排。
      母亲醒来了,她穿好衣服,洗好脸,梳好头,把我给叫了起来,帮我换上干净的衣服。也给我洗脸梳头。这些都是在无声中进行的,这可是我有记忆以来,少有的事情!我经常是父亲给我洗脸,洗澡!母亲几乎从来不做这些事情的。母亲一起来,父亲也就起来了,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暴戾,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母亲。母亲却象什么也看不到似的,该做啥做啥!面无表情。父亲低下了头,坐在红椅子上,一声也不吭。我们娘俩收拾好,母亲照照镜子看了看自己青肿的左下脸,用围巾遮掩了下,拉着我的手准备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童眼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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