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平庸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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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顾行远：你是一个平庸的人
景曜没有注意到顾行远的异样，仍然在自顾自诉说：“那笔钱不可能是我爸拿出来的，我私下查过家里的帐。我哥说，他掏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又从小哥哥那里借了一半，这才凑够了三千万——事后我调查，我哥的私人储蓄的确减少了一千多万。”
“所以……我永远都会感谢我哥。虽然我以前……未必有多喜欢他。”
顾行远沉默了一下：“这也就是你伪装自己的缘故吗？是为了……让他放心？”
“没错。”
“说说你哥吧。他好像对你不错。”
景曜想了想：“我八岁之前，他一直对我有敌意，不冷不淡的吧。被绑架之后，他变得……很奇怪。”
“奇怪？”
“嗯，”景曜看着翻滚的啤酒花，“他越来越宠我，又越来越像惊弓之鸟，好像担心我抢走他的一切一样。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他自嘲一笑，“就算我现在不再萎靡，他在公司根基已深，父亲的真爱又是他。我动摇不了他地位的，景家早晚是他的。”
“其实我觉得……你爸现在看上去也挺关心你的。”顾行远斟酌着用词。
“关心？！”景曜像听笑话一样大笑，狠狠地又朝地上扔了一个啤酒瓶，“不过是心虚罢了。”
房间里又陷入了该死的沉默。
“行远哥你知道吗？”不知道想起什么，景曜的声音越来越恍惚，“有一些事情，经过了就是经过了，你不能假装它没有发生过。它就在那里。我不能宽恕，永远不能。说我小心眼也好，说我不大方也好，说我什么都好——但我永远不能宽恕。”
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下来，景曜看着天花板，尽量将眼泪回灌回眼眶。这没有用，可是他咬紧嘴唇，始终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不准急促些许。
原谅是最容易的事情，可是他宁愿选择另一条路，将曾经受过的绝望全部铭记在心头，让自己受尽折磨。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尽量不让自己显得介怀。他假装自己不知道那些背叛，甚至表现得比以前更乖。但这就是他所有能做的了。他只能诈*骗，而不能全身心表演，因为他做不到。
片刻后，景曜擦擦眼角，又开了一罐啤酒。很少喝酒的他喝到现在，已经有了几分醉态。这种醉态在ktv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有少年纤弱的美感：“我记仇，也记恩。我永远感谢小哥哥——所以我无视那些监视。事实上我还挺喜欢这些的。”
“呃……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景曜像猫一样眯起眼睛，“这证明别人在意我。我喜欢无处不在的监视。”
顾行远打了一个寒战。因为童年的不顺，顾行逸有着惊人的掌控欲。他是顾行逸的“走狗”，他最知道，顾行逸在对方身边安插了多少人。他们就像是一张网一样，将景曜锁在了一个玻璃房子里。在这里面，景曜看似自由，实际上却从来不能走出那个圈子。顾行远之前，其实一直是为景曜有些可惜的。
没有想到，景曜对这些通通知晓，却仍然甘之如饴。景曜和顾行逸，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来，真是……太配了。
他们都是疯狂的天才，也是只有对方才能完全包容的疯子。
“……可我也记他的仇。”景曜忽然话锋一转。
“记仇？”
“小的时候，小哥哥答应我，不会消失不见，会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们可以互相监视。可是他失言了……他不见了。我从绑架地回来之后，他就不见了……”酒意弥漫，景曜的声音越来越含混，“他消失了十年，在我最痛苦的十年，他消失了……我只好用秦真夕当替代品，他们真像啊……十年……不对，元首也是他，那就是……”
顾行远半天没有听到声音，忍不住朝旁边看去。
景曜已经闭上了眼睛。顾行远吓了一跳，赶快去探了下对方的鼻息。还好，只是喝醉了之后睡着了。
顾行远静静地看着他的睡脸。景曜生得很好看。褪去了那种刻意涂抹的懦弱，又减去了刚才的阴郁，这个少年就像时初生的婴儿一样，单纯到不可思议。长长的眼睫毛轻微地颤动着，胸膛有节奏的起伏，脸颊潮红如桃花。他是一个很美很美的青年，一个神一样美丽的青年。
顾行远不由得有些痴了。不是爱，他知道。但那种刹那间的心动，他不能说那没有出现。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比如说，我为什么明明输了继承人争斗，却逍遥到现在？”顾行远喃喃道，抚摸着景曜的脸颊，“这下好了，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小哥哥……”回应他的是景曜无意识地梦中自语。
“好的，”顾行远微微一笑，打横抱起景曜，将他带离ktv，“那就下次再说吧。”
“总有时间，你会听完完整的故事的。”
***
顾行远曾经送过景曜回家，所以离开ktv之后，他将景曜在后排座位上放好，就驱车朝景曜家走去了。
醉酒的景曜非常听话，不耍酒疯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睡着，静到顾行远几乎有些恐慌了。
被放在一边的景曜的手机又响起了。景曜皱皱眉，带着一种被吵醒的烦闷。顾行远将车靠边，翻出景曜的手机，看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关掉了。
是景焕。
顾行远自认为自己谈不上好坏，却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或许有掩饰这一点的天赋，但只要条件允许，他都不会让自己掩饰对一个人的好恶。
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顾行远不时摁掉。到了后面他烦了，干脆直接关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可惜太晚了，因为景家到了。
顾行远将景曜扛在肩上，半抱着对方，轻松地下了车，摁响了景家的门铃，若无其事地调整出一个最吊儿郎当的表情。
一秒后，狂怒的景焕打开了大门：“顾行远，你把景曜带去干什么了？！”他没有穿西装，在这么冷的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但却是满头的大汗。
“喝酒。”
“喝酒？你们这样的……”景焕怒极反笑，连对顾家一贯的尊重都忘在了脑后，直接辛辣地骂了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景曜是个好孩子，看在我们两家曾经交情的份上，我奉劝你不要动别的歪脑筋。对，还有你哥！”
“景曜是成年人。”顾行远抄着手，任凭对方抢过景曜抱在怀里，以不变应万变，“你没有资格管他的合法娱乐活动。”
“我？我是他哥！”
顾行远耸耸肩，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景焕像一头狮子一样狂躁。他一把拽住顾行远的胳膊，“告诉你哥，敢对景曜动歪脑筋我立刻翻脸！”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结束工作，回到家，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刚想给自己的小宅男弟弟一个惊喜，就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问仆人，对方也只说‘二少爷出去玩了’。天知道他那一刻到底有多恐慌。
打电话，对方挂掉，到最后更是直接关机了。他勃然大怒，调动手上的小小势力，结果却发现景曜和顾行远在一辆车上。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景焕差点就直接疯掉了。
顾行远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接着不耐烦地回头，“翻脸啊？你翻脸啊！说得好像顾家会怕你一样。”
黄毛少年看着脸色发白的景焕，一步步地走近，笑得越来越轻蔑：“你以为你是谁？带领家族企业腾飞的掌门人？能跟我哥平起平坐的继承人？我告诉你，你不配！就算撇去初始资本，你也不配！”
他忽然一把抓住景焕的手腕，就是刚刚景焕抓住他的那个部位，然后狠狠一扭，享受着对方疼得扭曲的表情：“你接手主体企业这五年，景家发展缓慢，弄得本来想退休的景父还得一大把年纪到处跑业务，来弥补你那些无聊的漏洞。”
“我告诉你……你再……”
“你的警告对我没有用，景焕，”顾行远直接打断对方的色厉内荏，“我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他吐气轻微，像是恶魔一样，“你只是一个平庸的人，根本就没有那个天资，不是吗？”
夜色越黑，只有路灯幽暗。然而这是郊区。清冷的氛围配上冬日的寒风，使得人心更冷。
景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双唇突然抖动了起来，浑身颤抖，想要说点什么，可自己的另一只手却仍然在顾行远的掌控之中。疼痛和被说中的绝望交织在一起，他几乎不能抱稳怀中的景曜，狼狈地就要瘫倒在地。
顾行远残忍一笑，松开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任凭景焕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抱着弟弟，脸色越来越扭曲，身体越来越沉重，直至和夜色融为一体。
“我是一个平庸的人……是么？平庸的人……平庸的人……”
不甘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过，倏尔消散。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平庸的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