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原来你在这里》山河故人

55、第五十四章

　　“回来啦！”段霂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份报纸，刚好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因而看不清他的表情。简单的三个字里也听不出他情绪的丝毫波动，仿若杜飞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杜飞看着沙发上镇定自若的大哥，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在刚才已经做好了他责骂自己的打算，可是原本料想的暴雨风没有如期来临多少有些不明所以。刚想开口，却被段霂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都不必说。你偷从祠堂跑出去，去见得谁我们都心知肚明，之所以不阻止你就是因为相信你。相信你不会令我们失望，父亲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之前守卫队刚来禀报这件事时他确实差点想要派人去把你抓回来，不过你嫂子和母亲及时把他安抚了下来，现在八成也想通了。”段霂收起手中的报纸，随意地放到茶几上。
　　“小航，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确实有些残忍，但也希望你能明白父母的难处。为了段家，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哥，你别说了！我明白，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自然也会尽力去维护它。何况这件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当。”杜飞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而说出来的话里却总叫人听得有些苦涩。段霂有些心疼地望向那个自己千般宠爱的弟弟，或许一开始他就做错了，如果当初他选择规劝，是不是杜飞受的伤害就少一些。
　　“不是你的错。感情，哪里是这么好控制的。”突然，从楼梯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客厅里的两人皆有些惊讶，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母亲。段母很是随意地倚在栏杆上，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是不知她是何时出现在楼梯口，刚才的对话她究竟听去了多少。
　　“妈。”两人异口同声地唤着。
　　段母走下楼梯，踱步到杜飞身旁。亲昵地拉过杜飞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去见陆小姐了？”段母轻描淡写地问道。杜飞之前已从自家大哥口中得知一二，因而并不像刚才那般不知所措，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的儿子，我知道。小航，你也别怪你爸，他就是个暴脾气。虽然他嘴上不依不饶，但心里也是疼你得紧。陆小姐的事我们都清楚，也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儿，你喜欢上她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段母温声细语地开导着杜飞，只是接下去的话却是将杜飞的心彻底拖入了冰窖。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其余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段家树大招风，一举一动都被别人密切地关注着。不是做父母的心狠，而是你也知道一旦陆小姐进了门，若是被人挖出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段家就会在大上海被沦为笑柄。这样的局面下，我们的选择也是万般无奈。”
　　“妈，我都明白。这次是我差点害家族蒙羞，也自然该由我去承担后果。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我希望，”杜飞抿了抿嘴唇，似是下定决心，复又开口说道，“我希望你可以照拂点依萍，她一个女孩子赚钱养家多少有些吃力，能不能帮帮她？”
　　“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帮你的。听说她在子秦的印刷厂里干得不错，为人口碑也很好，我寻个时间帮她安排个文职，这样她的工作时间也可以灵活点，至于其他的，妈再帮你想想办法。”
　　“谢谢妈！”杜飞反手握住段母附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感激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字！”段母瞪了杜飞一眼，嗔怪道。
　　“对了，霂儿，怎么今一大早就没见二郎，他才回家没多久怎么就老往外跑呢？”段母巡视了周围，不见段邢的踪迹，有些埋怨地说道。
　　“二弟出去办点事情，估计也快回来了。妈，他这么大个人了，也总归有自己的规划，不必担心。”段霂对段母打起哈哈，至于段邢出去办什么事他自是知晓的，只是这件事不方便在小弟面前说明。
　　“你总帮他，当初他一声不吭地跑去德国，一去就是这么多年，也是你帮瞒的。”段母瞪了段霂一眼，自己二子瞒着他们去德国一直都是她的心病，难得他回来，见不到他时总怕他又不辞而别。“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份。”段母轻拍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杜飞的脑袋，原本压抑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妈，放心吧！二哥之前去祠堂看我的时候同我说过，他这一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杜飞宽慰道，只是他刻意隐瞒了部分，也正是二哥点醒了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除了感情之外还有责任。如今国家危难当头，儿女情长还是小事，如果国破了，家亡了，还有哪一片天空可以容纳下这些真挚的情感。权衡之下，除了家族的名声，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动荡的时局，危亡的国家，放弃这段辛苦维护的感情自是令他万般难受，可他希望依萍可以一生都平安和顺，而不是陪着他一起去犯险。
　　“你可不许哄我！”
　　“妈，小航没哄你，二弟也同我说了，这是真的。”段霂走上前，微佝偻着身子，搂上自己母亲的双肩，肯定了杜飞的说法。
　　“那这可是太好了，我要叫于嫂多做些二郎爱吃的菜，这些年在国外许是吃了不少苦，前几日回来气色就不大好。”段母越说心中越生凄楚，自己的儿子怎么疼都来不及，可偏偏一个两个的都非得出去吃苦，虽然看着儿子这么有出息，为母的自然为之骄傲，可还是难掩心疼之意。她老了，能做的不多，只能尽力地去多满足些儿子心中所想。就这般想着，未等两人反应，便匆匆进了厨房。
　　“如果母亲知道二哥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军抗战，你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些。”杜飞望向自己母亲的背影，有些失神。
　　“相信母亲会理解的，别忘了，我们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巾帼英雄！”段霂听得杜飞的话语，心知自家弟弟怕是又觉得愧对母亲，便开口安慰道。
　　“不过，小航，我不希望你走我和你二哥的路。我知道你的打算，也不想干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战场上每时每刻都上演着生离死别，我是军人，二弟是医生，如果战争无可避免，我们的信仰是不许我们后退的。可你不同，你自小身子就不比其他孩子，去了战场又难以施展你的抱负。其次，算是大哥自私，假使我和二弟不幸……”
　　“哥！”杜飞听得段霂说起这些丧气话，略生不满地打断道。
　　“听大哥把话说完。假使真的不幸言中，我希望段家还有你可以主持大局，可以替我们两个赡养父母。”
　　“哥，你别说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绝对不会。”杜飞哽咽地说道，双眸中依稀闪着泪光。
　　“傻弟弟，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好好考虑！”段霂拍了拍杜飞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杜飞感受着肩膀上残留的温度，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心里也是被之前段霂所说弄得有些伤感。
　　死，对他来说并不只是一个陌生的字眼。在军阀世家长大的他看尽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即使未能亲临也能闻到那抹浓郁的血腥味。可是，他终归是个俗人，他看不破生死。他不怕死，然而却不希望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
　　乱世天下，群雄逐鹿。注定了需要以滚烫的热血去换取那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