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原来你在这里》山河故人

13、第十二章

　　太阳从远处慢慢滑落，晕染出一片橙色的晚霞。
　　桥下流水潺潺，桥上微风习习。
　　如萍呆呆着站在外白渡桥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桥下河水流淌，无声亦无息。身边人来车往，穿梭不止。热闹的街道，寂寥的人，果真是格格不入。
　　远处，杜飞心疼地看着站在桥上发呆的如萍，却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慰她。她已经在桥上站了二个多小时了，而他也这么看着她看了这么久。
　　“别伤心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踌躇良久的杜飞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拍了拍如萍左肩，柔声安慰着。
　　“杜飞？”原本出神的如萍被杜飞这突如其来的安慰吓了一跳，不过也正因为这不经意的安慰让如萍的心不再像刚才那般难受了，就好像一个快要溺毙的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根浮木，总归是淹不死了。
　　“是我，怎么了，站在这边这么久，思考出什么大道理了吗，大思想家。”杜飞调皮地向如萍眨了眨眼，企图将如萍从刚才伤心的情绪中拉回来。
　　“那有什么大道理，我哪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倒是你，虽然表面看着不那么靠谱，说起话来大道理一大堆一大堆的。”知晓杜飞的好意，如萍也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哪有那么多大道理啊，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己总结出来的。”杜飞听着如萍夸自己的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心里自然是高兴万分，虽然知道她的快乐都只是她的伪装，但总归她还有心思力气伪装，那也就是说她的心情没有那么差。
　　“如萍，你的笑容很美，仿佛坠落在人间的精灵那般灵动俏皮，人呐，不能那么自私。那么美的笑容怎么能收起来呢，你说是不是啊？”听着杜飞夸奖自己的话，原本因为之前在书桓公寓而引起的不愉快也逐渐消散。他，真的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杜飞，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夸奖，等哪天有机会，我让你见识下真正称得上灿若玫瑰的笑容。”如萍美目中带着些许笑意，看着杜飞，认真地说着。
　　“为什么要等哪天啊，现在不行吗？”杜飞对着如萍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不行，因为那个拥有笑容的人现在不理我了，等到哪天她愿意和我重新开始，我就带你去见她。”一想到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如萍心里止不住地疼。她不要自己了，从四年前她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不要自己了。从前的她，如同一株傲立在风雪之中的梅花，美丽中带着刚毅；如今的她，如同一朵娇艳绽放的玫瑰，妩媚中带着疏离。记忆中的她总喜欢用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看似无辜其实坏心地看着自己，然后在一个不经意间调皮地作弄自己，看着自己气鼓鼓地望着她又无可奈何时大笑，不知从何时开始，那种笑容不见了，她不再坏心地捉弄自己，反而带着对陌生人般的礼貌和疏离，今天在书桓的公寓里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她居然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自己，原本的期待如同冰锥一般刺痛了她的心，果然再也回不去了。
　　“好啊，等你哪天心情好了，再带我去见‘她’好了。”站在一旁的杜飞以为如萍嘴里的“她”是指原本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不知其实是另有其人，也难怪，杜飞不知道如萍和依萍的之间这种千丝万缕的纠葛也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只道如萍因为在自己公寓里看到书桓和依萍在那里你侬我侬而万般伤心难过。其实不然，如萍对于书桓和依萍的恩爱自然是伤心的，但再怎么伤心也敌不上自家原本亲厚的姐妹对自己漠视的伤感。
　　而另一边送依萍回家的路上，书桓一脸担忧地看着失神的依萍，满心的懊恼。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呢，如萍前脚刚到公寓照顾尓豪，依萍后脚就到公寓来找书桓商量可云的事，结局自然可想而知，尓豪和依萍针锋相对，他，杜飞和如萍在中间想劝和都没办法，更有甚者，依萍似乎误会了如萍的目的，以为如萍此行是为了他，可是他想解释却又不方便，总不能说是因为尓豪不愿娶可云结果被打得满身是伤来公寓避难，如萍抽空来照顾吧。其实这只不过是书桓的一厢情愿，依萍对于如萍和尓豪的出现自是惊讶万分，对着这个造成可云悲剧的尓豪也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开口就是对着尓豪一顿臭骂，可确实没有乱想如萍和书桓的关系，如萍的性格她很明白，为人坦荡，不会随便和人私相授受。她失神不过是看到如萍想起了那段一去不再复返的孩童时光罢了。
　　那些日子真的算得上是无忧无虑。她调皮，如萍温婉，每次都是她硬拉着如萍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比如今日去李叔家的果园偷点黄菇娘吃吃，明日去张伯家的番薯地里挖些番薯尝尝，末了还被父亲集体罚跪祠堂却依旧死性不改。她脾气冲，一遇到什么事被父亲责骂时总会去顶几句嘴，结果被罚跪不让给饭吃，而如萍总会在半夜偷摸着跑过来怀里掏出还热乎的馒头或是番薯，捧起手心的东西，拿着她那双充满笑意的美目看着自己，用她奶声奶气的声音，嗲嗲地说“依萍，吃。”因为如萍的母亲雪姨是个南方姑娘被人拐到戏班子去的，所以如萍说话总会带些南方姑娘的软糯，性格也会偏温和些，胆子也不大，每次被父亲责骂也不敢回嘴，只会认错说对不起，但就是这样一个胆子小的怕黑怕鬼的女孩子会在半夜摸着黑跑进祠堂给她送吃的，深怕她饿着。也因为他们彼此年纪相仿，所以相对于其他兄弟姐妹来说也较为亲厚，同吃同住，就连姨母们也时常取笑她们是连体婴，怎么分也分不开，当初的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以为她们就会这么形影不离下去，可是就在那一天，什么都变了。她失去了她崇拜的父亲，失去了她亲厚的姐妹，心灰意冷地陪着母亲离开了那个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的地方。那天的一切她永生不会忘，她亲眼看在雪姨冤枉母亲故意将鸡汤洒在还未满月的尔杰身上，明明是雪姨故意打翻的，她想申辩，可是父亲却发了疯一样地鞭打自己温柔的母亲，那一道道鞭痕彻底粉碎了依萍心中的柔情。她恨，恨自己父亲的不辨是非；她恨，恨雪姨的工于心计。那天离家，她看着如萍泪眼汪汪地跑过来拉自己的手，可她满是嫌弃地躲开了，用她仅存的骄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如萍在身后凄厉地呼喊自己的名字，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睁得大大的，深怕掉下眼泪，若是哭了就太没出息了。她不是不知道如萍的无辜，可是再无辜的她身上流着的是自己平生最恨的两个人的血，她没办法再如当初那般单纯地对待如萍了，索性就此相忘江湖，以免徒惹伤心事。
　　今日，她看见如萍满是笑意地走过来，她怕了，是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豹子怕了。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上前去抱住这个她思念至深的姐妹，怕会自此消磨对自己的父亲和雪姨的恨意。如萍的洒脱，她做不到。如萍可以为了自己放弃书桓，可是她不能为了如萍放弃报复。她只能离如萍远一点，再远一点，然后自欺欺人般地假装她对如萍的不在乎，对那段美好时光的不在乎，可其实她在乎地要死，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在乎让她们自此远离越远，再也回不到当年了。
　　分隔在两地，心却在一处。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感伤着时光的不可追溯，带着姐妹陌路的伤感朝着相反的方向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