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予姝》故宅珞珞

8、第八章（捉虫）

　　“宋宋，你今晚跟我睡。”

　　亥时左右，天色还有些漆黑暗沉。大家用完了膳，几人相继休息。其中韩昭和平恩平惠兄弟，都以皇家侍卫的待遇给安排了厢房。

　　韩昭和平家兄弟一商量，三人约好时辰站岗，韩昭和平惠先去躺一躺，小憩片刻。

　　扮演‘小代帝’的倪倪，住处最为奢华舒适。其次就是铃儿，她被人当做皇妃敬着。被窝又软又暖。

　　用了晚膳，离深刻偷溜还有几个时辰。大家商议后，都决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铃儿不肯让宋宋睡小厢房，嫌床太硬。

　　宋聘婷连忙苦笑道：“不行不行。我现在是‘公公’，怎么能跟皇妃睡一个被窝呢。”

　　“又不是真的。”

　　铃儿翻了个白眼，非把宋聘婷拉上床。还给她叫热水泡了脚。

　　宋聘婷的脚非常小，白白净净线条清瘦。虽然不是白白胖胖惹人喜爱的小脚丫，却窈窕好看。

　　铃儿用洁白的软布包着宋聘婷的脚，狠狠揉搓了一通。“我们宋宋连脚都长的这么秀气。这一路逃难竟也没留下什么茧啊、疤啊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宋聘婷没有解释她这一路逃难，大部分时候是坐马车的。后来她和娘亲到了地庙，就把她卖了，也就没怎么逃过难了。

　　一夜衣暖食足。暖被软榻，宋聘婷和铃儿姐睡一张床。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一夜踏实。醒来时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被窝。

　　梆子敲过三更，韩昭在门外窗户上敲出有节奏的暗号，宋聘婷揉着眼睛叫醒铃儿，“铃儿姐，我们要走了。”

　　只听韩昭的声音沉声在外面响起，“宋宋，铃儿衣服穿好了吗？”

　　铃儿刚答好了，两人还没下床韩昭就推门进来了。铃儿一愣，下意识拿枕头遮住中衣单薄的宋宋。

　　宋聘婷也趁机飞快的钻到被子里。

　　韩昭不以为意，没有朝这里多看。坐在圆桌旁，自己倒了杯茶道：“今晚你们走不了。我刚刚去探路，发现整个知府衙门都被慧王府的府兵给包围了。看着来势汹汹。”

　　铃儿不明白，反问道：“赵慧王爷是想干什么？区区一个王，难不成还想造反不成！”

　　宋聘婷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发白的问：“韩昭哥哥，那赵慧王爷会不会想趁乱挟持幼帝，做摄政王？”这样一来他们就跑不掉了。

　　韩昭凝重的摇摇头，“不知道。”

　　韩昭也没有想到自持效忠，亲天地君师的赵慧王爷会有谋反之心。若慧王想保护小皇帝，大大方方前来护驾便是。

　　一声不吭，偷偷摸摸派府兵包围了知府衙门。可不是‘保护’的意思，更像是监视。

　　韩昭心想，若他们一行是真的代帝队伍。他到有办法，派人去霞关卫所调兵遣将。

　　霞关卫所有五千余人，即便赵慧王爷谋反。这些人有一部分跟着从龙建功，也必定有一部分誓死效忠皇权的人。便可借力打力，博取一线生机。

　　可惜他们是假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借机虚晃一招。

　　韩昭对宋聘婷道：“宋宋，今晚我要你和平恩连夜去一趟霞关卫所。中途会有士兵拦着你们，可能会交手。你怕吗？”

　　宋聘婷几乎立刻明白了韩昭的打算！她斩钉截铁道：“不怕！”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知府衙门外到处都是赵慧王爷的府兵，他们几人逃不出去。

　　尤其是她和铃儿姐，她们两个没有武功只会拖累。

　　韩昭哥哥不愿丢下她们，才让她去霞关卫所通风报信的——赵慧王爷的府兵包围了代帝的暂所，派公公去卫所调兵护驾。这是一个皇帝会有的正常反应。

　　与此同时，赵慧王爷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必定会派人追他们的行踪。

　　危险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赵慧王爷要杀人灭口，韩昭哥哥即便会分身之术也救不了她们。

　　韩昭一笑，目光清朗又复杂，看着宋聘婷的眼神有些心疼。

　　宋聘婷扬起笑脸对他道：“韩昭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是公公，我去是最合适的。有平恩哥哥在，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良久，沉默的韩昭才道：“从这到十里亭最多两炷香。四炷香之内你们要是没有回来……”他没有说下去。

　　宋聘婷替他说：“那你们赶紧逃走。将来有机会……替我们报仇雪恨。”

　　*

　　夜色浓如漆墨，平恩和宋宋从小门骑马离开。知府衙门外的府兵还来不及盘问，就被马蹄踢飞。

　　与此同时，碧落院里灯火通明。‘小代帝’倪倪和‘珍妃’铃儿都被韩昭等人护在客厅，寒刀雪剑严阵以待。

　　知府衙门的小兵也被韩昭假传圣旨，下令守护在碧落院。

　　几乎是一瞬间，王府就得到了消息。

　　早已经回府多日的赵慧王爷，隐藏在书架后的阴影中。老太妃端着手炉，表情无波无澜。她道：“听见了吗？我儿如此，还坚称代帝已死吗？”

　　若现在的知府衙门内，真是一群流民冒牌货，会有胆子直奔霞关卫所调兵？

　　赵慧冷笑道：“鬼城人吃人，是我亲手斩了代帝还能有假？”

　　说完，揪起一旁失魂落魄，六神无主仍然美艳的女人。踢了她一脚道：“珍妃在此，母妃是亲眼见过珍妃的。倘若知府衙门里的人是真的，这又是什么！”

　　珍妃狼狈的摔在地上，无神的眼睛看见老太妃嚎啕大哭。哇一声扑了过去，指着赵慧大喊道：“太妃，他弑君！太妃娘娘，他弑君！！”

　　老太妃猛跺一下拐杖，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指的人是我儿子。”

　　珍妃似乎这才回过神一样。愣了半天，‘啊’一声尖锐的叫喊撕破天空，软塌塌的晕了过去。

　　老太妃缓缓起身道：“既然这样，明日一早我就亲自去知府衙门瞧瞧。那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敢冒充死人！”

　　“只怕他们是不知道，才敢冒充的。”

　　赵慧冷笑一声。

　　如今世人都知，代帝南下避难，丢下皇城。那伙贼人敢冒充皇上，怕是想着乱世之下无人知道代帝行踪。

　　便是代帝南逃，拐弯路过栾城很奇怪。也只是奇怪罢了。逃荒之下，什么都能发生。只要他们扮的够像，谁都不能拆穿。

　　……

　　赵慧打死也没想到，他亲手杀死的代帝。居然能在两个月后死而复生，回到他的封地栾城。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赵慧冰凉的指尖捻起桌上一枚棋子，惋惜的想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露面。

　　按行程，他现在应该还在护送代帝南下的路上。突然出现，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最重要的是，现在并不是公布代帝死讯的好时机。

　　这时护卫进来，单膝跪下禀告道：“王爷，那两人出了知府衙门口。直奔霞关方向而去。我们的人在十里亭前把人拿下，那个侍卫护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公公，身手很不错。我们的人还在他身上搜到了一块禁宫腰牌。”

　　护卫胆怯的看了赵慧一眼，低头继续道：“……他们太狡猾了。原本我们已经控制住那个武功高强的人，冷不防那个小公公撕开自己衣裳露出明黄色龙袍，说自己是当今代帝还拿出玉玺，呵止我们停手。”

　　“当时霞关卫所已经有人来接应，那小公公手持代帝玉玺，让人把我们拿下。霞关兵所的人就和我们交起了手……一时不察，竟让那两人逃了。”

　　代帝玉玺和传国玉玺不同。传国玉玺天下只有一枚，作为王朝更替的凭证，是权利的象征。但代帝玉玺不同，代帝玉玺更像一个身份印章。

　　护卫静静的听慧王发落。

　　赵慧一个人在原地兜了数圈，不敢置信的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公公才是真正的代帝，乔装打扮只为这一路安全？”

　　护卫答是，表面上看是如此。

　　赵慧当即咆哮一声，“怎么可能！”他立即指出一个疑点，“你们在十里亭的时候就把人拦下了，霞关卫所的士兵是怎么提前得知消息来接应的？”

　　“这，这……”护卫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有同伙！”

　　赵慧冷笑一声，吩咐下去：“给我把知府衙门看好了。别人那几个假皇上假娘娘给我跑了。”

　　转身对老太妃道：“母妃，还得您亲自过去盯着一番。”

　　“这是自然。”

　　老太妃悠悠起身道：“我去会会那个‘珍妃娘娘’。”说完，瞥了眼地上晕厥的女人一眼，对赵慧道：“先把她关起来。将来这个女人还有大用处呢。”

　　“是，儿子知道了。”赵慧孝顺的扶着母亲胳膊出去了。

　　*

　　夜色幽幽没有月光。一处山坳里，宋聘婷紧紧抓着平恩胳膊，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三十几个高大汉子，他们一齐喊平恩：“二哥。”

　　宋聘婷捂着嗓子，吃惊道：“你们，不是霞关卫所的人？”

　　平恩在漆黑的夜色里露出明亮的两排牙齿，他灿笑道：“卫所的人会认我们，笑话！当然是我们自己兄弟了。”

　　队伍里有人烤了地瓜，平恩接过来两个让宋聘婷先吃。他摸着她道：“这是大哥特意交代的。”

　　这个小丫头一路都在往韩昭嘴里填东西。不管分了她什么，她总是能把一半填进了韩昭嘴里。

　　尽管大家都知道，她是被铃儿姐叮嘱的。可这丫头也乖的太让人心疼了。

　　平恩揉了揉宋宋脑袋，去和兄弟们到火堆前说话了。离开前，宋聘婷拉着他问：“声东击西是什么意思？你们是故意演戏给赵慧王爷看，这个我知道。还有什么？”

　　平恩也不瞒她，直接了当道：“演戏给赵慧王爷看是其一，其二是挑拨赵慧王爷和霞关卫所的关系。栾城的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说到最后一句时，平恩有些含糊。

　　宋聘婷喃喃道：“原来是一石二鸟。”她愣愣的看向火堆旁的高大汉子们，依稀认出有几人是早就埋伏在流民堆里。当初分队伍的时候，他们还被分到吃过人那一波里了。

　　其他的人就不认识了。看他们衣着打扮，有些竟然是城里百姓。

　　宋聘婷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个问题。韩昭他们在隐藏实力！

　　这一路韩昭他们一行人，表现的好像就他们五个人的样子。宋聘婷跟了他们这么久，一点都没有发现他们还有一支自己的队伍。

　　火堆旁的汉子们豪迈的喝着酒，大家身材都健硕硬朗，看着就有力气。没有一点挨饿的样子。

　　平恩笑着问一个汉子，“这次出来带了多少人？”

　　那人道：“五十人。其他兄弟都在水坝旁守着，这一个月老桂他们可没少给我们找茬。兄弟们都憋着一股子气呢。”

　　宋聘婷的心怦怦怦的跳。韩昭和平恩平惠他们，隐藏这么一支队伍，到底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