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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乌龙 ...

  •   京郊上林苑,正午时分,正是烈日当头的时候。

      忽闻破空之声,只见一支箭嗖地牢牢射中箭靶红心,另一支前一刻还停留在靶中央的羽箭此时已被拦腰截断,只余光秃秃的半支连着箭头还钉在原处,几丈之外,一个孩童稚嫩的欢呼声响起——

      “哦,哦!还是十七叔厉害,一箭平天下,定输赢。”

      只见一个娇小浑圆的身子,蹦蹦跳跳地冲着那手握长弓之人奔去,直扑入那人的怀抱,一旁一位身着檀衣的男子见状嗤道:“臭小子,忘了谁带你来的了?”

      那小个子在人怀中抬起头,忿忿看了檀衣男子一眼,不悦地说:“谁让五皇叔不带我上林场,把我糊弄到这儿来了事,这不是敷衍我吗?”

      另一侧,一位玄衣金冠的公子哈哈大笑,把这小子从持弓男子怀里拽出,环着他的腰,一下子就将他提在了腰间,一手遥指远处的箭靶:“臭小子,先把箭射到那里再说吧,还上林场,去了就让侍卫们笑话你吧。”

      那小子圆滚滚的身子在玄衣公子的臂间不安份地扭来扭去,怒瞪着圈着他的人,在他眼里,这样的姿势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你先赢了我十七叔再来教训我吧,放开我,放开我。”

      另一边,那位刚摆脱了数十斤重量在怀的公子把弓递给一旁的侍从,淡淡责道:“逾辉,不要胡闹。”

      玄衣男子又是朗声大笑,“哈哈哈,你个小东西,居然瞧不起你五叔?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说罢掐起小家伙,那小家伙奋力抗争,和他对打起来,转眼间一大一小闹成一团。

      这边正笑闹着,那边一小厮小跑着进园,溜到那位檀衣公子身后,勾起身子附至公子耳后低语了几句,檀衣公子正看那一大一小打闹看得眉开眼笑,这一听,英挺的眉间就立时拧了起来:“看清楚了吗?”

      那小厮也是神色紧张:“看清楚了,准没错,二爷,您说这怎么办呀?”

      檀衣公子低声咒骂:“没用的东西,还问我怎么办?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抓起来!”

      那小厮面色惨白,连声澄清道:“人已经带到府里去了,就等着二爷做打算呢。”

      檀衣公子皱皱眉,说:“你到外面等着去吧。”说罢,又换了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隐隐的笑:“凌泓、凌卿,我还有点儿事儿,得先回去了。”

      玄衣男子停下和小东西的打闹,目光扫视过来:“这么早?又怎么了?”

      檀衣公子道:“府里有点儿事儿,等着我回去。”

      玄衣男子一双圆杏样的双目眼梢上挑,乌黑的瞳仁瞟过檀衣公子,悠悠交代了句:“那就先回去吧,记得别再惹那些麻烦。”

      玄衣男子怀中的小男孩此时已是气喘吁吁,一张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包子脸涨得通红,冲着檀衣公子叫道:“杜仲别走,快救我呀!”

      檀衣公子眼神掠过那两位公子,无声的示意了一下,转而对那小男孩儿满怀歉意说道:“殿下,下官有心无力,今日算是帮不了你了,你就和呼敏郡王在这儿玩吧,说不准下回,敏郡王就得了你的愿,带你进林场了。”

      小男孩气得哇哇大叫,杜仲告了辞转身向门外疾步走去,刚才还晴空万里的一张俊脸变得乌云密布,只听得他身后那位玄衣男子得意的笑声:“嘿嘿,看谁帮得了你,倔头小子,回去我就去告诉你的太子老爹,说你目无尊长,飞扬跋扈,看他怎么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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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郊一所别院,高墙深宅,古朴静谧,看上去没什么稀奇,却是定国公家二公子杜仲的一处产业,杜二公子今日本是陪着当今圣上的五皇子和嫡长皇孙,以及瑞王家的世子上了上林苑游玩打猎的,可是太阳还没落山他就独身一人匆匆赶回了别院,一进门,扫也不扫那些迎上来的阿谀笑脸一眼,大步流星的就直奔后院而去。

      没多久,就听见后院叮呤哐啷的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一人吼声如雷:“一个个不顶用的东西,连公母都分不清,还跟着我干嘛啊?我要你们帮着吃饭啊!”

      中庭里的侍从们一个也不敢跨进门去,都排在门口等着看哪个最倒霉,第一个被叫进去当炮灰。

      屋里的苏璆可不乐意了,她弹指掸掸溅到身上的水珠,不喜的看着杜仲:“麻烦你说话干净点儿。”此时她头上如瀑的秀发已经散开,落在肩头,衬得她唇红齿白,虽是一身男装,这时候任谁一看,也知道是个小姑娘——可她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了?

      杜仲面色不定,心里琢磨着,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和苏璆对视了好久方才阴阴开口:“你是什么人?”

      苏璆大约莫猜料到了自己被挟持至这里来是和什么事儿有关,可脑子里依旧是一盆糊涂酱,她一不知李眉嘉如今的身份,二不知眼前这位是何方神圣,也还是摸不清头脑。兀自先按兵不动,她微微扬起脸嗤道:“您这是干什么?把我强关进这里来,还问我我是谁?怎么着,抓错人了?”

      杜仲被她噎了一下,脸色更是不好看。他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复又在太师椅上坐下,想喝口茶又发觉茶杯已经被自己摔了个粉碎,气得他一捶桌:“你自己说吧,你上大慈寺那儿干什么去了?”

      “踏青?不行吗?”苏璆暗自观察着对方的情绪变化。

      杜仲咬着牙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踏青?你小子……你去那儿见什么人了?”

      “我见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儿?你是哪家官府的哪位爷,这么盘问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白跑一趟,杜仲正处在气不顺的当头上,还没见着办错事要挨骂的人,就被这丫头片子反过来一顿搅和,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敢这么冲着和他抬杠的。打进门来连口水都没喝,他火气一路上涌,心烦气躁,差点儿没一口气被气死过去。

      “你、你、你个臭丫头片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一身男子打扮,私会有夫之妇,是何居心?你倒有理了是吧?被我抓着算你走运!要是让官府抓去了,你以为你还有命跟我犯㤘?”明明对方是个小娘子,杜仲却不留神的把五皇子对侄子的语气带了出来,要搁在平时,他杜仲再独断专行也没想着对一个姑娘家使什么狠,可偏偏今天,他实在是被她的事儿气得够呛。

      苏璆脑筋一转,立时就明白过来了此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更是不屑地看看杜仲,颇是鄙夷:“无聊。”

      杜仲只觉得自己快冒烟了,怒火喷发之余脑子里还是多转了一转,马上又把火气压了下去,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来,他闲闲作势,翘起一条腿:“当然了,你不说,我也不用急,反正今天被带进这院子的,也不止你一个人。”

      苏璆竖起一对柳叶弯眉:“卑鄙!”

      杜仲深深吐纳一口浊气,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被用光了,却还是假装没听见:“所以,你可以不说——最好一个字也别说。”

      苏璆冷冷地看着他,气也上来了。她越来越摸不透眼前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更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位爷了,要说与人私相会,勾搭良家妇女,可自己明明是个女人啊,有这贼心也没这条件,他都已经知道了他还想怎么地,况且看这人的岁数,也不会是李眉嘉的夫君,他就是押着自己上顺天府说理去,自己也不会怕,证据在哪儿呢?他一非事主二非官差,凭什么在这儿摆出一副问讯的样子,还语带威胁?

      苏璆被人捂住口眼绑到这儿来,也是窝火得很,看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更是没好气,正当两人斗鸡似的瞪眼时,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见着杜仲气还没捋顺呢开嗓子就喊:“二爷,大、大爷来啦!”

      杜仲眼一瞪:“大爷来了就来了呗,你慌个什么劲儿?”

      这小厮瘦弱的身子骨弓着,不断瑟缩,他预感到许着大爷那句话会把这位二少爷惹火,但又碍着不得不说的缘故,战战兢兢的:“大、大爷说了,不、不许您,碰那位小姐,一根儿手指头……”

      杜仲一听,眉毛都倒竖起来了。

      这杜仲是上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公子,觅柳寻花,狂蜂浪蝶,那是大名鼎鼎了,有他在没人敢称第二。今日他门下的几个小子在大慈寺撞见苏璆和李眉嘉,以为是定国公府的长夫人偷偷养了小白脸子,还折腾出了个计谋,找了个小乞丐费周折塞进去想要探看一番。那小乞丐撞进门里的时候,正巧瞧见苏璆摸着李眉嘉的手没放开,出来把话这么一传,那几个人差点儿没吓破胆,当即叫了人跟着苏璆,半途上使了见不得人的招,把苏璆绑到了府里二少爷的别院来,另一面再匆匆差人去通知杜仲,没想到最终却摆了个大乌龙。

      杜仲觉得苏璆来历不明,和自家嫂子鬼鬼祟祟的,一门心思就想弄清楚苏璆的身份,不肯放人,却急坏了已回到定国公府里的李眉嘉。

      杜仲风流成性,平日里放浪形骸惯了,闲来无事就喜欢招个蜂引个蝶的。自己妹妹被掳进他的私馆里去,那还有什么清誉可言,李眉嘉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惊动其他的人,在家里好不容易等了夫君回来,还没让他坐下,就非要他去把二少爷找回来。

      杜家大公子杜宇从未见夫人如此失态过,匆促听她讲了一遍事情原委,来不及责怪她,就出门牵了马去寻弟弟,他的想法也很简单,以为这个弟弟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强抢了人家回去,惹出一桩闹剧。可这回这个姑娘却很有可能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妻妹,事态紧急顾不得弄清真伪,杜宇也来不及和弟弟置气,只知道要先去把杜仲拦下来,要是晚上一步,这麻烦可就大了。

      杜仲听完来人传的哥哥的话,气得当下一脚把那小厮踹了个大跟头:“滚!”后面的话堵在胸口不好说出来,他面色非常不好看的盯视着苏璆,瞪视半晌咬牙说道:“你,跟我到前面去。”

      杜仲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本就是为了自家哥哥忙活的事儿,结果不仅是白跑一趟,还被大哥误会了一遭,狠狠地骂了一顿,连带着他这几个月都得老老实实的回府里住去,都是那个丫头,他气得牙根痒痒,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来历,可这打定了主意,下回再见着面是绝不能轻饶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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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璆被带回了定国公府。

      一番曲折之后,杜宇终于弄清楚了事情始末,对自己夫人也是没了脾气,在询问李眉嘉今后该如何安置这位妹妹的时候,李眉嘉和苏璆产生了严重分歧。

      苏璆来上京之前也没想太多,苏老太太让她来认姐姐,她就来了,李眉嘉说她是独孤眉妩,她也认了。她以为这不过是一趟简单的认亲之旅,见了面感怀一番,背过身便天南地北的该干嘛干嘛去了,而李眉嘉想着这失而复得的妹妹,可不能再离开自己身边了,之前和祖母的书信往来,看祖母的意思也是在杭州只有她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祖母百年之后,不能留她一人孤苦伶仃,她也是希望苏璆能在上京留下来的,以后也可由李眉嘉照应着些,而她自己年事已高,不想再远走他乡,只希望李眉嘉能给苏璆找个好出路,她也就算是安心了。

      当然这些苏璆都是不知道的,听李眉嘉这么一分析,她才傻了眼,原来苏老太太这是不要自己了。杜宇听后,沉思了片刻,觉得苏璆的身份问题确实有些棘手,本来如眉嘉所言,认祖归宗,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苏璆失踪了这么多年,现在忽然的出现,一是难让人信服,二是苏璆也算是忠烈遗孤,苏老夫人找到她后私自抚养多年,从未向朝廷通报,虽然她是苏璆的亲祖母,可真论起罪责来,也实在是难以自圆其说。

      “那我还是回杭州去吧。”苏璆回答得很干脆。

      “不行。”李眉嘉断然拒绝。

      杜宇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晌,对夫人说道:“你这个妹妹不好办。”他看看苏璆的面色,接着说道,“这样吧,先让她回住的地儿去,我会派人看护她,过几天带她去见见白大人,我们再从长计议。”

      杜宇的隐台词其实是指吏部侍郎白居明,他是李眉嘉和苏璆生母白氏的同母弟弟,也就是她们的亲舅舅,李眉嘉原本是孤女,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忽然多个“妹妹”在身边也未免太惹眼,何况她已为人妇,嫁进了定国公府,而白大人家就不一样了,他家里中人丁兴旺,杜宇倾向于借个托辞把苏璆寄养在白居明家,都是自家人,这样既让苏老夫人放了心,苏璆也不用再回杭州,如此这般地好不容易劝说了夫人,杜宇终于松了口气,决定让夫人眉嘉挑个日子带苏璆去见见她这位尚未谋面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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