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时间》一窗错晓

3、凭水相逢

　　“什么……”
　　身体虽然不听使唤，头脑却仍旧清醒，秀才方要挣动，就被几个人扎手扎脚的拖到了一旁树下，虽然背临滦水，面朝官路，可往日的行人如织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在此刻被全然唤醒，只落得求助无门。
　　几番反抗，又几番被踩倒，不过是让破旧的衣物变得更破旧，秀才索性放软了身体，任凭拳拳脚脚扬起落下。

　　“怎么不动了，真是无趣。”那领头学生的声音还带着少年青涩尚未褪去的沙哑，从头顶传来，“喂，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吧。”
　　脚尖在秀才的头上来回踢动，泥尘斑驳的面孔顿时又多了些许点缀。
　　“前几日，县里抓了乱党点天灯，你们谁看了？叫得那个惨啊，真是带劲，到最后，烧的是连形状都没了，只剩黑焦焦的一条碳块。”
　　凄惨的场面被少年用兴致勃勃的语气讲出来，较之阴冷的天气更能让人抖上三份。

　　没亲眼见过的学生被挑起了好奇，撺掇着要他继续讲下去。
　　他却故意掩了情节，神秘一笑：“听别人说有什么意思，就算看，看不到近处，也是不过瘾，有几个人能像我爹，连县太爷都要给他留座位的？”
　　“不如……天气这么冷，就近烤烤火也不错啊。”
　　说话的同时，伸手就要拉上秀才的头发。
　　谁料那秀才拼了力气就地转身，恰恰躲开了他的一抓，原本凌乱的头发也被甩开，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狼狈却不惶惑。

　　少年学生愣住，没想到会失手，更兼在他人眼前失了面子，恼怒至极，大步跨前，狠狠一脚便踢上了秀才的胸口。
　　也许是刚才那一动散尽了好不容易聚起的力气，秀才在重击之下，身不由己的向后连翻，眼看就要掉进江中。

　　“小心！”一声惊叫传出，已半截悬空的人被拽回，险险的搭在了岸边。

　　收起已经牵上嘴角的苦笑，秀才抬眼看去，正见一双过于纤细的手松开自己的衣襟，四目相对，那人慌忙移开眼睛，转身，面向他的一干同窗。
　　倔强挺直的单薄背影微微有些颤抖，带动着出口的言语都有了起伏的尾音：“那个…….啊！”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其余人大力推开，几步踉跄，险些倒地。

　　“平日打你打得不够，现在自己找上门来了吗？”领头学生毫无顾忌的笑着，无视微弱的躲避，凑近那人面前，“单是不能动的木偶，确实太无趣了，加上你一起怎么样？黄泉路上也好作伴，免得孤单。”

　　“我，我不……”想要出言反驳，可平日一贯的寡言离群，让他有些犹豫，不想招惹更多的麻烦，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人在眼前被害，“他，他不过是个路人，没有做什么，不该受这无妄之灾。”

　　“啪。”响亮的耳光声忽起，那人被这突然的暴力甩倒在秀才的身侧，清秀的脸上顿时肿起半边。
　　“他没做什么，你就做过什么吗？平素还不是任我们打骂？”恶意的笑容更大，在少年的脸上渲染出几许狰狞的颜色。
　　“是不是啊？楚，湮。”

　　尽管隔着厚厚的衣物，也能感觉到他畏惧的颤抖，却只是死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少年慢慢走近，那秀才的眼中掠过些许波澜。
　　知道他要报复，也知道他报复的可怕，楚湮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出奇不意的被秀才拉下，一拖一旋，掩在了身后。
　　滦江的寒意透过棉衣直刺后背，脸却因为那人隐约透来的体温而有些发烫。
　　“咳，住……手。”毒花的效力实在太强，这半天过去，毒性已经蔓延开来，让他说话都有些费力，刚才一番动作，更是耗尽精神，若不是咬紧牙关，只怕早已晕了过去，“我……我是县城的卫……卫千总彻水，你们不……”
　　话还没说完，秀才，哦，彻水就已喘作一团，一双手从背后探出来，轻柔却坚定的扶住了他快要瘫到地面的身体。

　　“我管你是百总还是什么千总。”
　　少年气急，话音未落，已是一掌劈下，隐隐风动，竟似带了几年苦练的功底。

　　“就是那里，快点快点！”远处忽然来一片嘈杂，呼啦啦的冒出了密集的人影。
　　少年的动作顿了顿，再下来时，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威力，可即便如此，也让彻水生生吐出了一口黑血。

　　那伙人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已经到了近前。
　　齐刷刷的停下，左右看看，一个黑衣短衫的大汉站了出来。
　　“哪位是那个自寻死路的笨蛋？”

　　“你们是谁家奴才，竟敢这么和我们说话！”年少气盛，几个学生忍不住争执起来。
　　那大汉毫无退缩之意：“这样的话，就别怪我们了。”
　　大手向后一挥，十几个人涌了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抓起人来便往水里扔，一时间，只听见‘扑通扑通’的落水声还有学生们的大声呼叫。就算有些武术功底的，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掐住脖子丢尽了初冬寒可剔骨的江水。

　　“怎么办？”楚湮和彻水窝在最后，尚未被这飞来横祸砸到。
　　“你会水吗？”一口血吐出，虽然伤身，却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嗯？不会。”
　　“那好，深呼吸。”
　　“什么？唔……”

　　楚湮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彻水一个翻身压入了水里，冰冷的江水瞬间没顶，他心里一阵恐慌，刚要挣扎，口鼻就被一只手捂住，紧接着，一个人的身体贴了过来，将两个人牢牢地挂在了江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