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灵决》攸瑶工作室

5、五·天涯何处是归途

　　我抬脚便走，命运有时候真真奇妙，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我向哪里走一样。一路上没有半点人烟，我只是走，从不停下。上天似乎开始眷顾我。饿的时候，伸一伸手便能抓到被雷劈熟的山雀；渴的时候便会下雨。
　　后来，我来到了天涯村。这算是我行程中唯一有人的地方。我随便的找了客栈，一睡便是三天三夜，把店小二吓了个半死。
　　因为没有钱，被“可亲可爱”的小二哥给扔了出来。我的通缉令还没有贴到这里，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我开始看沿途的风景，绚丽的明红占满眼睛。
　　“小姑娘。”我回头，对着不远处的年轻妇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你了，快过来。过来帮我看看这‘福’字贴的正不正？”
　　我麻木的走过去，没头脑的来了个“正。”遂即我发现，自己的嗓子已十分沙哑，随即清了清喉咙，“正。”
　　“太好了，真谢谢你。”年轻妇女顿时喜形于色。我望着门上的“福”字，怔怔的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年节了。
　　“小妹妹，你是和家人走丢了吧？瞧你这样子。”那少妇说这边要来拢我的头发，当手指触碰到我的那一刻，我条件反射般的打开她的手，“别碰我！”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扔下一句“对不起。”便沿着街道迅速跑开。
　　年节了，已经是年节了！山林里已经下过一次雪。过了这个年，我就该十一岁了。我却还穿着两年前盛夏的衣服。渐渐的感到有些冷，一如两年前在悬崖边的冷。脚步却始终未停。天开始下雪，片片鹅毛般的雪花打在脸上，我脚下一滑扑倒在雪地里，浑身瘫软得仿佛失去骨架。
　　白色的世界在蔓延，我满眼都是白，白得令人绝望。我看见爹娘，看见哥哥。他们的面孔那么愤怒，那么鄙夷。我看见他们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独留我被埋在着绝望的白色里。我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谁来带我走？我还不想死。求求你了上天，谁都行……
　　“小妹妹。”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浑身暖呼呼的。耳旁有人在叫，我翻身坐起来，看到天涯村那个少妇。“小妹妹，大冬天的别急着走。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夫君。我替你洗过澡换过衣服了。你呀，先在我们这里吧。真有要紧事，等天暖了再说。好么？”
　　我莫名奇妙的点了头，她笑颊如花，边上一年轻男子也笑得灿烂。我只有勾起嘴角附和上几声干笑。那不知这样他们笑得更厉害了！有什么好笑的？
　　“我叫……澜麒”
　　“澜麒。这名字真好。我姓蒋。”边上男子的声音，很好听。“正是个奇怪的孩子，为什么不说话呢？”
　　“伯清你别这样，小妹妹，你可以叫我莲姐姐，不用理那边的混蛋。”
　　“我怎么就成混蛋了？等会儿有舞龙的，一起去看。”
　　就和被绑架一样，平白无故的，我被拉出去看舞龙。天涯村很小，舞龙队却走得奇慢，莲姐姐他们带着我在雪里站了一个时辰，却只听见锣鼓响！好容易看见了舞龙的，却令我差一点摔倒雪里去！这龙真是绝无仅有的……“威武”。这是龙吗？这是破布吧！京城舞龙队扔掉的都比这个好！
　　“麒儿，过来，姐姐帮你理理头发。”我于是被按到梳妆镜前，扯得我头发生疼。好不容易头发被解开披散下来，我觉得再来几下我的头皮就要掉了！这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她将我的头发仔细梳顺，折腾了一个时辰。
　　“麒儿，你带来的衣服虽破，却是精贵的布料，我拿你的衣服换了钱，买了麻布给你做了新衣服。来穿上试试。”我看着那麻布衣服，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抬眼又看见镜子里莲姐姐灿烂的笑容。管他呢，穿上也不会死。
　　年三十晚上，我还是没有从那天舞龙的震惊中醒过来。身上的麻布衣服难受的要死，然而更令我吃惊的还在后面，这个物质极度匮乏的边陲小镇，居然还有饺子吃！我开始考虑那饺子的内容……
　　“麒儿，快走。”莲姐姐拉着我，竟然往屋子外面走！蒸熟的饺子在她手中的盘子里冒着白气。真搞不懂，吃个饺子还得到外面去吃！不过，被勾起的馋虫不允许我反抗。
　　走着走着，到了村外的那片雪地上。我又被狠狠地，狠狠地震惊了一下，顿时有种焦了的感觉。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全村人围坐在巨大的火堆旁，各自吃着各自家的饺子。小孩子在一旁拿着破得不能再破的布偶，鼻子上挂着鼻涕，跑着玩着很开心！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伯清冷不丁蹦出一句话：“麒儿，你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住的地方一定也不是这种样子。像这样的边陲小镇，年节的气氛一定和你住的地方不一样。那天舞龙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条你看起来不堪入目的龙，却能令这里所有的人感到高兴。在你看来这里的这个样子甚至不能称之为过年，但，这样的年节却是这里每个人年年向往着的最盛大的节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但你若要伤害莲儿，我绝不同意！”听他说完，我嘴里的野菜饺子喷了张大伯家旺财一脸。旺财倒好像很喜欢这种待遇，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后来我才搞明白，它是拿我蹭干净！
　　头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年，虽说是两国交界之处，虽然这个地方穷得掉渣。但年节的气氛却不比中原冷清。这里的人虽贫穷，却有他们自己的快乐。
　　风里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人感到分外的不安，今夜，会有有趣的事发生呢
　　“麒儿，”莲姐姐的声音有如魔音，叫得我头疼欲裂。“麒儿～快过，啊！”剧烈的惨叫撕裂天际，我的耳朵……心，好像也随之裂开一条口子，疼得我不能自己。
　　我怀着满满的怨气塞了口饺子，真是的，我还没吃饱呢。抬头看，深蓝色的天空点缀着钻石般的星，皓月当空。
　　如此美好的夜色下，笼罩的却是个不平静的夜晚，真是可惜啊……
　　身后一热，又是那个香气，香得刺鼻。我回身挥剑，一剑下去却劈得满脸尘粉，一鼻子灰。“噫嘻嘻～真是没想到啊今天除了狼王剑，还能拿到蝶族血呢！”尘灰一散，便看得到天上飞的那一只……巨型蛾子！还是长人头的巨型蛾子？顿时，我的脸狠狠的抽了抽。“噫嘻嘻～蝰蛇，还不快把我们的蝶族，噫嘻嘻～抓起来！小妹妹，噫嘻嘻～也请你把手抬起来。”
　　我抬平双手，顷刻间，两条赤色巨蛇窜到我面前，照着我的手就咬下来！我“刷”的一缩手，轰！天大的一声响！我的耳朵～那两条蛇撞到了十堵墙，软绵绵的耷拉在地上。蠢货。
　　“你，你竟敢缩手！看着她死吧，噫嘻嘻～”傻子才不缩手。
　　不过，他手上的女人有点眼熟。“麒儿～麒”只见莲姐姐的脖子被叼住，顿时没了声音！那蛾子大手一挥莲姐姐就掉在我面前，脸色好像偷吃面粉掉进面缸里！我握剑的手开始止不住的抖，额……吸血的……蛾子？蛾子舔了舔嘴角的血，“噫嘻嘻～别怕哦，只是痛一下就好了。”
　　村里的人已经和他们打起来，只有这几只看着我看得起劲。奶奶的，看着我干嘛？跟他们打架去啊。我想拔剑，怎奈那剑好似长在剑鞘里面一样，死也拔不出来。
　　“大姐想独吞么？那她的血由我来拿好了”女的？！巨型蛾子二号俯冲下来，我一蹲身，一缩头，二号撞断一堵墙，继续俯冲！咦？进化了？聪明了？反正我是打不过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溜！
　　我在地上用脚跑，二号在天上飞着追！这世界怎么那么不公平啊！
　　“蛾，蛾子大爷，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和你也没仇啊。子曰过，为小人女子难养也。我又是女子，又那么小，最难养了啊！勿近，勿近。麻烦你别追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跑着跑着，前面来了一条河！死定了死定了，我不会水的！
　　“停！我不跑了！‘噫嘻嘻，噫嘻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也跑不掉了！”咦？什么时候？那两条撞墙的笨蛇将我缠得好难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两条蛇的挤压下，五脏六腑被咯得生疼。意识开始模糊，不行，失去意识就死掉了！我不能死啊，不能呢。
　　周身被挤压的感觉刹那间消失了！我不敢睁眼，只是觉得黑，没有边际的黑。我睡着了吗？不行，我不能睡，我不想死，放我走，放我走！疼痛，毫无征兆的回到这个身体上，有如出逃的那个雨夜，在森林里的痛。我能甚至感觉身体一点点变冷！怎么办，不要！眼睛，仿佛火烧一样，黑暗中，我只知道向着某个方向拼命的顶，就像本能一样。
　　“蝰蛇，她还有心跳吗？你倒是把她松开啊！”天上的蛾妖落到地上缠绕的两条蛇妖旁。“咔嚓”缠绕的蛇妖裂了条缝！蛾妖用触须碰了碰那两条蛇，居然是丝线！蝶茧！
　　一时间，天地倒施，地下冒出水银般的雨滴，洒向天空。天空中有明蓝色的波光荡漾，落下的水滴有如墨玉一般，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天地间黑白交错，金银相映。妖物被斑斓的水滴打成粉末，天涯村间枯木繁茂；地上长出齐腰高的绿草；篝火呈蓝紫色，在雪上燃烧；死去的人们接二连三的苏醒，望着这天地奇观。莲姐姐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竟然毫发无伤！清纯的脸上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浅笑。
　　复生的时刻，天涯村的人想起了那个初来乍到的女孩。
　　“邦”我一头栽在地上，疼～累死我了，总算是摆脱那两只缠死人的蛇了。我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后有什么东西倒塌，扬起一阵熟悉的灰尘。蛾子的灰尘！我惊得一跳。不跳不要紧，跳起来之后，我觉得视野真开阔啊。
　　首先，我看见了这场金银交错的雨；然后，我发现了齐腰高的草丛；再然后，我看见地上超大的一堆灰——蛾子、蛇都变成灰了！最后，我才发现，我，是不是跳得太高了？等等，我怎么还不掉下去？
　　耳边有风的声音，我侧头看去，竟然是一副翼的骨架！整幅骨架被亮着光的雨照得如同通透的玉，四面八方的雨一点点汇集过来，雨水和骨架形成一层近乎透明的网。我正看的出神，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小孩子的尖叫。我忽然想到，被天涯村的人看到我会是什么下场！
　　“麒儿~”这声音是，莲姐姐？她不是死了？惨了惨了，我被找到一定死定了。还好蛾子二号追着我跑得够远。
　　我再次侧头去看自己的翼，已初步有了形态。还好还好，是天空的蓝色，草里可藏不起来。不对，我那么高，一定老远就看见了。天啊，怎么回到草里去啊！
　　正在我毫无形象的摆出各种姿势要回归大地的时候，我的头又和亲爱的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再来几次我的头一定会爆掉！我再次回头，翼不见了！这下方便了。莲姐姐把我从地上揪起来，“麒儿，你没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