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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归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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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已不觉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思索,若未看错,烨伽战骑现用的便是风蛇阵,倾如风,缠如蛇。固守,只会加快灭亡的速度;反攻,只是将挣扎于身的蛇身缠得更紧。
逃,必然!破阵,当先!
环顾四周,军阵麻密,无缝可趁。眉头尚蹙,意外,冰冷的触觉从眉间渗透,抚平了皱起的皮肤。抬眼,依然是那清秀儒雅的面容,可那原幽深的双眸却在这烈日下泛起了似雪般的晶莹,可眨眼依然是一片深深的黑暗,疑惑再起,此人何人?
只见他嘴唇微动,“破阵。”非问,而是肯定。
沉默不消片刻。
罢了,几天处来此人无意害于我,今亦然。无论何人,现今不过一并肩作战之人,遂肯定回道:“破阵。”
“这风蛇阵想是烨伽战骑赤殷十二阵第六阵,委实不易破。”确是如此,这赤殷十二阵是烨伽王遵循十二天干地支所创,风蛇阵为一阵,为这小小梵国竟出这风蛇阵,却也些许大材小用一番。这风蛇阵虽是不强不弱的阵势,但这天下能破者屈指可数。而除却这第六阵,赤殷十二阵只有八阵见世,所剩四阵皆无人可窥其貌。只因尚未有此时机,破这
八阵者皆是现今独霸一方的殷、兰、玄、皇四国的要人,除却殷国烨伽王本尊,亦有兰国的兰陵王,玄国的玄兮公子,及其“玄天魔将”玄绛雪,尚有皇国的皇世少主,这五人皆是破这八阵者。但据现今天下局势这四国皆不会于短时间内相抗争,遂这赤殷十二阵暂时是无人可窥其一。
回首眼前这风蛇阵,风行,蛇移,皆是斜行,那生门便是其行进中的斜向——希望!
遂回身说于身侧几人,这几人皆是历经战场长久,一点必通。危机当头,已无暇去找领队细说,只能靠这几人的势头,望能带起人流涌向那唯一的生处。
几人边抵挡这烨伽战骑猛烈的攻势,边后撤,外围的战骑渐收了战圈,整列的方阵向内逐渐移动。果不其然,在战骑移动的间暇,其侧后方渐开了一道缝隙,几人的眼中皆是一亮。然而那缝隙依然不够大,只可通过一二人。等,为今只有等,战圈依然在缩近,那缝隙时开时合,依旧不能容这几人一起通过。回首,已是不能再退了,眉头尚想皱起,那份冰凉已袭了上来。抬头,望进了那双隐隐透着晶莹的黑眸。
破阵!不知未何,这二字竟狠狠地盯在了脑海中,如此坚定。
不经意憋见不远处原同帐的“李兄”,双戟在手,招法虽乱,但用力颇大,双戟一扫竟退开了七八人。精光一闪而过,正待要上前一探,身侧一人已移至他身后,身法之快,眨眼之间,却摸不透是何家武功。只见那儒生嘴唇微动,那“李兄”原是疑惑,等那儒生说完,竟是面露兴奋之色。不一会儿,两人都已于近身,“李兄只按在下所诉,横扫这千军,
破这烨伽。”那“李兄”二话不说,已移至几人身前,看这架势,同与几人已是明了,个个已蓄势待发。
正时,那缝隙再开,只见身前人手上的双戟反手握于,逆向双开,向那生门处冲将过去。迎上那烨伽战骑,双戟逆旋翻飞,戟过路开,瞬时眼前的身影竟多了份凌厉之势,耍起招式相较于之前已是有模有样,颇有皇国第三世将飞刃将军步斐仁的“横扫千军”之姿。致使这烨伽战骑一时乱了分寸,生门大开,几人已冲将过去,如愿地带动了身后几批的梵军相随。生,有望!
一时竟对一直并肩于身侧同战的儒生起了好奇之心。仅在几语之间,便能点拨了“李兄”这一莽夫改变如此神速,那“横扫千军”虽仅有几招,隐约可观确是那飞刃将军闻名天下的招式。想来绝不是那人等可稍稍习得悟出,必是那儒生相授。此人于这飞刃将军是何关系?回想几日,初见未有任何印象,连这姓名也未记得几分,只知此人似是杨姓,其他便只是同帐中人。论貌,平凡,论才,平庸,论武,尔尔……除却那隐隐的儒雅之气,在这游兵之中实是碌碌之辈。可现下,貌平才庸依旧,只那些皆是外表之象。从昨日谈吐见识来说,知这殷国四神将之一的殷晋女子身已是一不寻常事,因这殷晋惯常皆是男子打扮,虽不是刻意隐瞒,但非这殷国军中之人知之者甚少。且殷国这样一善战之国,亦甚少招募赏金游兵,能进这殷国常规军也实不属易事,何况这烨伽战骑。此人于这殷国四神将是何关系?且从昨日这儒生那一句“烨伽王,是来取他的邺伽城”的讳意不明,这人知这天下事甚是繁多。于这烨伽王又是何等关系?但可断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现今细观此人,步法轻盈快捷,非主攻之人,若不是烨伽战骑来袭,皆是长戟在手,飞身于前。料其地位应是不凡,位高者,杀人,皆非愿亲自动手。且武功颇高,虽无法猜测这功夫出自何家。从握戟的手法看,隐隐可猜测是一常年执剑之人。回想那手冰冷的触感,这剑应是不同于寻常。冰冷?顿时脑中莫名浮现了那双手探来,肤色竟是白皙无暇,虽五指刚劲细长,骨节分明,却似比那女子之手更美上几分。如若这双玉手能抚过那烟潇长琴,又该奏出何等音色?冰凉之感顿又袭来,却蔓延了这燥热,似这烈日的蒸腾。
“可有看够?”那声似于耳边呢喃,带着嬉溺轻轻撩过。惊了心,醒将过来,原在这杀戮四起,血肉翻飞的战场,在这危机四伏的风蛇阵中,自己竟盯了一算来陌生的男子许久,一窘,脸竟一红。见那儒生竟是一副嘻笑之色,忙转了眼,嘴角习惯性地一扯,许久未曾如此失态,想来定是眼前这烨伽战骑所祸。不觉地发了些狠地杀将过去,生门大开。
回首,突袭这招虽奇,但眼前毕竟是闻名于天下的烨伽战骑,怎可因这小小的游兵而乱了阵脚。果那步伐已缓复整齐,压迫之势依旧强劲。可庆幸的是这年老将军终实是可运筹帷幄的将才,虽破不得这风蛇阵,但现这风蛇生门大开,弱点一出,这机会是断断不会失去,已率了整支梵军冲破而来。可即便如此,总敌不过这五万的烨伽战骑。
细观这仍当先锋的“李兄”,显是用力过度,已体力不支,不知何时已抛了双戟,现只一戟在手,抵挡那攻势猛烈的敌军,前路依旧坎坷。若按这势下去,仍旧是困死这风蛇阵中,若能再开一路,便可冲破这阵。可……不觉慢了脚步,低手凝视手中已被染红的长戟,“横扫千军”,现也就这一式可用,可是……紧了紧手中的长戟,缓缓抬了头,日已斜了方向,天空似也被这满地的血肉所染,这漠地流淌着的血河如直漫过了这天,红日竟已当空。
“杨兄。”知这人应在身侧,遂叫道。
“恩?”
“这阵可破?”成败且在此人的一念之间了。转头,对上了那一双黑眸,似一片深深的塘,平静无波,一望无痕。怎样的人才能如此看待这样炼狱般的战场,那双眼是否看进了这一切。可就是这样凝望,竟是忘却了这是战场,生死悬于一线的战场,世界安静地只有眼前的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那曾惊了心的低哑之声,含着淡定却坚决入了耳:“自然可破。”在这腥风血雨的战场,竟能平静如此,无法从那双眸中看见一丝丝的情绪,漏了一点点心思,那双黑眸隐藏地确是太好,好到无了任何猜忌的颜色。
嘴角一扯,心中已是明了太半,遂说道:“世人皆知这‘横扫千军’是皇国第三世将飞刃将军步斐仁的双戟招式,却不知这招式原是这飞刃将军与其妹步斐衣二人共战时所创,可惜这步斐衣后远嫁他方。飞刃将军为怀念其妹,未曾舍弃这‘横扫千军’,改双人双戟为单人双戟,才成这双戟横扫之名。但其终有一夙愿,望能于妹妹能再战一次。”
“却是如此。”
“今同为一军,同为这梵人护国保家之心,抛了这礼教德义,杨兄可愿一试,还这飞刃将军一愿?”
……
“莫弟认为?”
片刻,两人同是相对一笑,皆相对作揖,客气道:“承让.”
顷刻,两人已是并肩向着前方一跃而起,长戟反手于掌,逆向双开,点地,跃身。越过那已疲惫不堪的“李兄”,皆同声道:“让开!”
“啥?!”未等回应,两人已是飞身落于这烨伽战骑之中,徒留这“李兄”愣于原地。
双手反握紧掌中长戟,回首,望了身侧那人一眼,相视而笑,这刻竟是找回了一丝的热血,沸腾地扫向这片干燥的漠地。于这万人包围的战圈中,两道身影似携了那天边的冉冉红霞作翩翩霓裳,披将于身,舞了那于手的长戟,似洒了满目的缤纷落樱,别样的风花雪月。不同于单人双戟,二人的戟身已是可随意翻转。眼见千刃万刀铮铮劈来,身影迅速轻盈后翻,单手撑地,一旋身,连带了长戟横扫四处,撩了那漠地的风沙漫天飞舞,刀断,人亡。翻手横戟,于后之人,足已点戟似蛟龙穿空飞跃于前,旋空飞身横扫,过处无不血肉横飞,人影撂地,甚是抛飞出去,真可谓横扫千军。血已染红了双眼,竟觉这杀戮如此愉悦,兴奋地颤抖,于手的长戟已然疯狂至及,渴望着更多的血液来补给它的渴望。停不下来,停不下来,手中的双戟仍旧似寻找着新的血液,向新的目标杀去。恐惧逐渐地蔓延上来,似记忆深处那双手的冰冷抚遍了全身,身体继续不停地颤抖,不知为着这兴奋,抑或这满身的惧怕。正待此时,敌方号角声起,竟是烨伽撤兵?!终这风蛇阵被破!理智稍回了心神,握了握紧手,强迫手中的长戟停了这杀戮。这烨伽王又是何意?转眼一想,也罢,无论有何图谋,于我已无关紧要。自破这风蛇阵后,这场战争已与我无关。梵军自是趁此时机迅速撤回了城中,而我离去自在今夜。
趁着众人疲惫,军营混乱之际,稍收拾了行囊,便待出发了。揭了帐帘,当头遇了那儒生,不自觉地先是望了那眼。“莫弟这是?”只见他的唇微动,刚出声,便听一小兵从远处已冲冲跑至跟前,不意外地传了话,那年老将军要召见我俩。见我身上背了一包袱,颇露了不屑之色。想也是,这时候就我这行头怎么也是一临阵脱逃之人,自是不被这些热血青年所瞧得起。不管这小兵的神色,亦不顾这杨姓儒生是何反应,自是迈步向那年老将军的营帐而去,本想趁这乱时可走得不被察觉,仅是倒霉地撞见了这儒生,又得去应付掌这军营大权的人,心下颇是带怨。转念一想,也罢了,就当尽这最后的一力。
至帐,待禀报,进了去。抬头便见那年老将军负手立于一面锦制的梵国山河图前,未脱下于身的战袍,似仍在淌着不知谁人的血液,谁人的泪。抬起已是缠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的左手抚过那片山河,红晕一圈圈地透出白纱来。这样的一个人啊,尚未了却君王天下事,未曾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华发早生,两鬓已斑白,纵有再高才能又待如何。
终是察觉有人同帐,年复诚缓缓转身,一见,那双死寂的眼眸瞬时有了一抹光亮,但那双眼许是瞥到我身后的包袱,那抹亮光复又暗淡了下来,愁云爬上了他已年迈的脸庞,心中不免一叹,我终不是你们可寄这希望之人。
沉默,一帐的沉默。不觉瞥了身侧之人,竟是自在如此,似于他这世皆无。终是耐不过这样的尴尬气氛,微微向那身前之人一施礼,走上几步,说道:“将军,可否借纸笔一用?”眼前的身影稍一怔,后点了点头。走至桌前,拾毫笔就纸写下几字,未等墨干,拿于了那年将军,退后至原位。抬头望那年复诚已是老泪纵横,握纸的手微微颤抖。心中不忍,遂说道:“莫某实是一贪生怕死之人,今作这临阵脱逃之人,实有愧于将军的器重,不曾望将军原谅,现以这笔墨就此作别。”未等那年复诚回应,转身揭帐离去,至那帐落,闻自身后传来那已满是沧桑的声音却分外坚定:“生死相护!”脚步未曾停歇,径直走出了营帐,步入了这默默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