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记》京京要努力

9、佛堂来客

　　淑和这边虽不把陈家所有人放在心上，无意争宠，可是人在屋檐，身不由己，这辈子要挣个好出身，必须靠着陈家父母，或者说心胸不算宽广的大太太。而秋寒这样的下人，不早除掉，枕畔难安。再说这明明是她们智计低下，自己送上门。这下滟和又不被允许出门，怕是更恨自己了，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只不知为何太太明明最厌恶私相授受，却把令槐跟秋寒的丑事大事化小，但见太太还要添丫鬟给令槐，只怕太太乐见令槐如此。
　　百转千回间，见大太太看向自己，淑和低头做羞愧状，表示自己无能，有仆如此，任凭发落。
　　太太开口道，“淑和，你也十岁了，身边的仆人还看管不好，任其耍滑偷窃，丢人现眼，做些污秽之事，你可知错？”
　　淑和忙应着，太太说，“你去北苑清音阁抄佛经半个月，不许出门。明日清儿陪我去岫云寺。”
　　宋姨娘和滟和心里安慰，令松出声帮腔，说，“母亲，四妹年纪小，又不识字，北苑这么偏，在佛堂半个月怕会吓到。”
　　太太挑眉，盯着令松，道，“你四妹妹最近自己在屋里读书识字，你怕是不知道吧？佛堂清净之地，佛祖庇佑，那是她的福分。”
　　见令松还要开口，摆手不许他忤逆自己，“好了，就这样吧，折腾大半天我也累了。”正好程妈妈问要不要传饭，大太太起身带众人去西侧膳厅。
　　原来太太还是知道大哥送书的之事，却不想声张，省得把大哥又绕进去。令松这么帮自己，淑和只觉他是陈府一等一的大好人，见他看向自己，露出笑容给他，告诉他“没关系，我不怕的。”

　　回到房里，冬晴抱怨，“太太怎么这样对小姐，明明是三小姐那边惹了事，她可以在房里待着，小姐却发配到北苑。”
　　淑和知这个朝代深信佛道，对冬晴说，“别这么说，小心佛祖不高兴”，冬晴吐吐舌头。淑和又说，“主仆一次，也算给秋寒那丫鬟念念经。”毕竟是一条命啊，淑和本来想打发了她离开身边就好，没想到还有下文。
　　第二日，淑和简单收拾了包袱带着冬晴去了北苑。陈府原先只有三个大院，东南门进去，正对影壁墙，也就是祸起萧墙的萧墙，上面画着梅兰竹菊，前院是客房、大老爷的书房，后面正院就是褚玉苑，也就是陈氏夫妇居所，嫡女清和也跟着住在褚玉苑的厢房，东西院是少爷和小姐的住处。后来老爷从员外郎升上来，又新进了丁姨娘，就买了北邻两个园子，连上甬道、回廊砌好墙，规划成：丁姨娘的丁香苑、佛堂、新修的沁芳园已经一些杂物院子。
　　出了熙春园垂花门，黄衣翠裙的小丫鬟领着顺着甬道往北走再向东一拐，就到了清音阁，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
　　院子里一个丫鬟叫小芝，一个仆妇叫李妈妈，丫鬟叫小芝，仆妇是李妈妈。淑和跟冬晴在佛堂后院正房睡，李妈妈和小芝在西厢房休息，已经快要立夏了，清音阁偏北一些，倒是凉爽得很。最重要是，可以远离前院是非之地。

　　诚心念佛就得吃素，冬晴已经十四了，担心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天天吃什么荠菜豆腐汤、马齿苋炒豆干吧。不想第二日，令松就偷偷令笔墨送来好些腊肉腊肠、肉干肉脯。身上没带多少银钱，淑和让冬晴赏笔墨，笔墨做了鬼脸一溜烟跑了。淑和失笑，却十分感激。
　　佛堂日子清净，每日早点淑和用些青菜包子或馒头咸菜，再配碗小米粥，倒想起了小时候生活在姥姥身边的日子。接着去佛堂念念经，中午头吃完斋就在院子里坚持运动，白天趁着阳光充足抄《楞严经》，累了就翻一会《水浒传》，这也是那日从笔墨送来的食物里翻出来的，淑和想着，这个大哥真真是妙人。晚上跟李妈妈和小芝边聊天边看她俩做绣活，还把肉脯肉干拿出来跟大家分享。
　　李妈妈和小芝都是和气人，在院子里没什么背景，被发配到佛堂打扫，见到淑和，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四人颇有共同语言，淑和还想，这要不是在佛堂，搞不好可以开个麻将桌。上辈子爸爸是银行支行长，妈妈是医生，三门主课，从小数学和英语就比语文好，打牌搓麻比搞什么诗词歌赋写作文要强得多。
　　看着她们穿针引线，一朵鲜亮的牡丹花儿就呼之欲出，淑和也想学做绣品，可是这里灯火不比熙春园，动了几针冬晴就怕她伤眼，她自己也搞不掂这种细活，就作罢。更何况她还有经书要抄，《楞严经》六七万字，半个月的时间，每天上午下午两个时间段，淑和心算了下，每个时间段需要写两千多字，对现代人来说抄写两千个字，不是大问题，可是用毛笔宣纸就工期长很多了，冬晴只是略识字，也是看着干着急。所以晚上天亮的话，淑和也在赶工。
　　这一日，小芝来佛堂后院找冬晴说话，看到淑和在写字，主动请缨。原来，小芝也是小家碧玉出身，后来秀才亲爹没了，她和姨娘被嫡母赶出来，姨娘过世，又被哥哥接回去，刚以为要过好日子，第二天就被人牙子带走了。也是个可怜儿啊，淑和叹气。
　　淑和要赏些银子，小芝却是不收，说，“我孤身一人，原也用不到这些，小姐留着罢。”
　　淑和唬她，“你不收，我可不敢让你帮我抄佛经。”小芝这才千恩万谢收下了。

　　这么过了□□日，一人半天抄写一千多字，已经完成大半，这时已经淑和已经来到佛堂十多天了，清净日子就快结束。
　　前两日连着下雨，院子里有些潮湿，这一天晚上李妈妈做了南乳空心菜、香辣四季豆，还在淑和的指导下做了番茄玉米茄子青椒腊肉罗宋汤，鲜美下饭，四人就着吃了好些陈米。
　　饭后虽时间尚早，但是午后下大雨淑和就没睡着，现在有些食困，围着院子溜达溜达，看天色阴沉，想着第二天还要赶工，就吹灯早早歇下。
　　半睡半醒间，只听哐当一声，淑和梦见自己从井里掉下去，很是害怕，刚想喊救命，就听有人轻声推自己，“小姐，小姐醒醒啊，小姐”。
　　淑和迅速睁开眼，见是冬晴在身边，知道是做了噩梦，只听冬晴急急把她扶起来，“小姐，外间有声音，听着像是有人，您赶紧藏在这里”就把小姐往衣箱里塞。
　　淑和才十岁年龄，倒也能藏进去。但是她也不肯放冬晴在危险之地，再说她才不怕什么生死，真要出什么事儿还能回到上辈子的家，无畏无惧，这也算是穿越人物的技能吧。
　　淑和不肯，冬晴就要急哭了。淑和低声道，“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在这里等你，如果有什么不对，你冲着前院喊人，我钻进箱子里。”
　　冬晴应了，小声出房间门。淑和等了半天却不见任何动静，不由揪心，扫视周围，没有锐器，只得带着毛笔，悄悄往门外走去。虽然是下下策，可是毛笔戳人要害也是很疼的。
　　淑和悄声开门走到外间，还没看到冬晴，就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嘴巴被一只大手捂着，袖子黑色，呼吸落到头顶。
　　淑和想拔毛笔想回头，拼了全力却挣不开，抬眼见冬晴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嘴里塞着破布。
　　黑衣人松手拿绳，淑和趁机用胳膊肘撞击身后人，可她哪里是对手，黑衣人起初不防备，却也把小人儿绑得老老实实的扔在冬晴边上。
　　两人挨在一处，嘴里塞着东西，大眼瞪小眼，眼里都是恐惧。这都什么事儿啊，来到这个世界，先是充满了鸡零狗碎的家长里短，现在又上升到生命危机。那人却不再伤害她俩，想是从陈府墙外翻进来逃命的，见他怀里抱着剑，曲着长腿，很是疲惫的坐在对面墙下。
　　不消一刻，黑衣人竟睡过去，面上戴着黑巾，眼睛细长。淑和听他呼吸沉稳，开始跟冬晴小动作，淑和侧躺在地上，冬晴用手指拔出她口里的布，淑和又用牙齿开始解冬晴手上的绳子。
　　正到紧张到忘我的时候，只听有人低沉地问，“你们在干什么？”冬晴浑身一抖，她十分害怕那把剑，怕脑袋落地，她还想见她娘呢，淑和也是一僵，脑袋里呼呼过了很多东西，尴尬地躺在地上小声喊，“大侠饶命！小女子绝不出声！大侠放心歇在此处！只求大侠饶命！”
　　黑衣人大步走近，蹲在淑和面前拾起破布，淑和赶忙道，“侠士饶命，我跟姐姐没有见过你的脸面，明日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眨巴眨巴眼睛求饶，表示自己很识相。
　　见黑衣人没有接着动作，尽量让声音具有说服力，“我是府上小姐，在此处给家人抄经念佛，如果这番情形被人看到或有人追查过来，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看大侠也不想伤害我们女流之辈，不如放开我二人，我们绝不出声，大侠尽可在此处歇息，如果反悔，肯定也跑不出大侠的手掌。”诚恳地哀求着大侠。
　　却听有人敲门，是小芝的声音，小芝问，“四小姐，我听见什么声音，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