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探联盟|正泽流》星棋

3、逆流（一）

　　临近正午时分，聚集在法院的人群各自散去，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各自为战。
　　公孙泽和展超等人先行回到DBI，向局长简要汇报了庭审中发生的情况。
　　局长皱着眉头听完，表示静观其变，在不知道对方会打出什么牌之前不能自乱阵脚，如果先行解释很可能会被说成欲盖弥彰。但是应对方案不能不做，局长要求公孙泽再仔细核查本案的证据，包括证据来源、取证程序、证据的真实性、关联性等方面，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尤其是对程达戚辩解的刑讯问题，他不是不认罪吗，到时候让包正当庭问他，哪句是刑讯来的？我就不信他能说得出来！这可是德城警局，全国十大执法规范单位之一！这里能有刑讯？”说到激动处，局长一拍桌子：“哼，真是笑话！”
　　局长伸出右手，拍了拍公孙泽的左肩，胖胖的手掌传递着信任和力量：“这次他们将箭头指向了你，下一次指不定指向谁。我们要给出一个鲜明的态度，宁折不弯，错了，我们必须承认而且要改过，但我们没有错，就绝对不会低头！”
　　肩上传来的力道不轻，公孙泽明白，这一仗，以及在未来所要面对的无数战斗中，他肩上的责任都不会轻。
　　“局长您放心，我们会赢得很漂亮的！谢谢您的信任。”
　　“你从警十年，我看着你一点点成长，我不会看错。放手去吧，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我们整个德城警局！但是在开庭前，你还是尽量减少露面，不要受外界因素干扰。开庭还需要你呢。”
　　“好的，谢谢局长关心。”公孙泽挺身，立正，敬了标准的礼。
　　公孙泽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一群人围了上来，眼中全是关切，可却是谁都不肯先开口。
　　公孙泽看着他们的样子，故意扳起了脸：“都看什么看，干活去！”说完自己没忍住，先笑了。
　　大家看到探长的反应，明白了局长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在外界质疑的时候，能够得到自家领导的肯定，足以让人感到安心。
　　回到探长办公室后，公孙泽收起了笑容，他明白，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这不是光有信心和干劲儿就能应对的，他们必须给出足够有力的回应。

　　至于包正那边，他从法院离开后没有回到DBI，而是去了德城市检察院，他所属的地方。
　　被告人当庭申请回避，法院没有驳回，摆明了是法院要将这个棘手的问题甩回检察院。晚些时候法院会发出正式的公函，要求检察院做出回应，而作为出庭检察官，包正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汇报检察长。
　　与警局中局长对公孙泽长达十年的了解和信任相比，检察长一来对这个刚从S市调来就一头扎进DBI的独立检察官没什么了解，二来他与公孙泽也没什么交情，所以他的想法更为就事论事。
　　“包正，我知道你的个性比较活，平时不太守规矩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出大毛病也没什么。但是这件案子关系重大，你老实告诉我，辩护人和被告人提出的回避事由属实吗？你们对这个案子有十成的把握没有？你和公孙泽以及DBI的那些人，有没有违法违规的地方？”检察长严肃地问包正。
　　包正回以同样的严肃：“检察长，您应该相信我。作为一名司法人员，一名国家检察官，我在国旗和检徽前宣过誓，我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宪法和法律，我会履行我的职责，实现公平正义。我的誓言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只挂在嘴边上。这个案子的从侦查到审查起诉，我都全程参与，我能确保程序合法，证据真实有效，但是在法庭上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这谁都不能百分之百的预料，所以我不敢说我有十成的把握，但我做足了十成十的工作，我十分确定我们的起诉没有错，我有胜诉的资本和信心。”
　　检察长看着身姿挺拔的站立在他办公桌前的黑脸青年，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是检察长第一次见到如此认真的包正，似乎有些陌生，但细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自信和正直，他平常所表现出来的那些痞气，根本掩饰不住他内心深处的浩然正气。
　　“好吧，你先回去，等法院的公函到了，我看过之后再决定是否需要同意对你提出回避申请。”
　　包正一听，还要考虑？那刚才这话白说了吗？
　　包正一激动，双手按在检察长的桌上，身体前倾，对检察长说：“检察长，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呢？我根本没有必要回避，如果您同意了他们的回避申请，那我们这一战还没开始就已经先丢了一城了！”
　　检察长呵呵笑了：“你这是对我没信心吗？”
　　包正明白过来之后，收手站了回去，也耸肩笑了：“您可真是爱开玩笑啊……看来我真得时常回来报个到了，之前总听人说您不苟言笑，原来都是在忽悠我，欺负我不常回来啊！”
　　检察长道：“明白就好，回去好好准备，赢得漂亮点，别给咱们院丢人！不然我就把你彻底扔到DBI去，你就别回来了！”

　　再说说报社，各家记者回去之后都在赶稿。虽然得到的消息大同小异，可还得看记者怎么写，让风往哪个方向吹。同样一把扇子，既可以是煽风点火，也可能是酷暑送凉。没见报之前，谁晓得一件事会用怎样的方式描述出来呢。
　　在德城日报社，主编亲自采访庭审的内容绝对算是独家，但这份稿件必须让法院那边审过方能付梓，表述上难免中规中矩，内容上基本不会写市民所关注的八卦内情，难以吸引群众的阅读兴趣。所以这块内容虽然重要，但不会太出彩，这时就需要有外场报道的配合。
　　主编叫来了薇薇安和跟她一起在法庭外采访的记者，安排他们写稿的方向。
　　作为一家报社，销量永远是首要考虑的因素之一，主编的意见自然也是希望他们能多写一些能抓人眼球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小道消息啊，“独家内幕”啊之类的。
　　主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位年轻记者，面露期待：“怎么样啊？听说被告人那方有独家消息会放出来，你们能拿到吗？”
　　薇薇安咬着嘴唇低头沉默，主编看看她，再看看她身边的那个欲言又止的同事，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对不起，主编，对不起，被告那方的消息我们应该拿不到了……我把被告人的律师骂了。可是，可那是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啊！我的哥哥，我怎么会不了解呢！他们说的都是凭空污蔑呀！”薇薇安含着泪，委屈的向主编道歉。
　　主编的脸上的笑意早就没了，他心里有些不满，但他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冷血商人，只是作为德城当地的主流报纸，这种全民关注的消息，别人家都报了，他们不报，总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主编给薇薇安递了一块手帕，“你先别哭了，对方不是还没说不给咱们消息吗，不行我再安排别人去问问。公孙探长毕竟是你哥哥，你控制不好情绪我能理解。庭外采访的任务是我安排给你的，责任不全在你。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补救。”
　　另一名记者小声对主编道：“主编，这个消息咱们是真拿不到了。我们和各家报社都给程达戚的家属以及庞律师递过名片，说好了有消息及时联系，他们其他报社的都收了，唯独把咱们社的名片给扔了。”
　　主编伸出手，在自己略显光亮的头上抓了抓，想着事到如今，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样子有些焦躁。
　　薇薇安擦干眼泪，抬起头，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后望着主编道：“主编，我承认在工作上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我不觉得我错了。”
　　主编瞪大眼睛看着她，唇上的一撇胡子仿佛有些颤动，他觉得她说出这话简直不可思议。她说她没错？作为一个记者，生生将即将到手的消息拱手送人，这是一个称职的记者吗？
　　薇薇安语气更加坚定，眼神毫不退缩：“主编，我们媒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给人茶余饭后提供些无所谓真假的八卦话题还是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件的真实样子？如果是前者，小说、电影远比报纸的内容丰富精彩，更狗血，更刺激，更戏剧化，所以这不是我们要做的事。我认为我们有责任报道真相，而不是为了销量、为了迎合一些低俗的喜好而颠倒黑白、歪曲事实。一家满口谎言的报社，也许在短期内会有很好的收益，但久而久之便会失去信誉，流失读者，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您觉得呢？”
　　年轻气盛啊，这就是年轻气盛。主编听罢不禁摇头，理想与现实虽然不是什么平行线，但也总是很难交汇，有多少向世人宣告理想时昂起的头，最后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了下去？可是薇薇安这番话却也让主编想起了他进入报社时的理想，激起了他冷却许久的一腔热血。
　　所有人都报道的新闻不提也罢，不如就趁这次机会，为了那份初心赌一把吧！
　　“年轻人啊，你要明白，我们做报纸的虽然是做文字工作的，但是光喊口号可不行啊！你想与那些你认为是虚假的消息对抗，你就得有证据证实那是假的，而且前提是，你需要知道你所要证否的是哪些消息。如果你能抓住对方的狐狸尾巴，我同意让你以我们的报纸为阵地，与他们打一次擂台。”主编对薇薇安提出了要求。
　　主编这么说，就算是支持薇薇安了，这让她欣喜却又有些犯怵，她最大的困难还是主编说的，要提前知道对方的有什么手牌。无论如何，主编给了她这个宝贵的机会，她就要拼尽全力来抓住。
　　薇薇安用力点了点头：“谢谢主编！我这就去工作！”
　　主编笑着点头：“快去吧，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我去安排。看样子这几天大家都要加班了，你可别让我们开天窗啊！”

　　从主编那里出来，同事有些担心：“你真的能搞到程达戚和庞季他们手里的消息？真有把握能反驳他们？我这心里真是不踏实。哎，算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吧！说实话，你哥我见过，踏踏实实的好人，我也信他。”
　　薇薇安感激而又骄傲的笑笑：“谢谢，不过只有你和我信他还不够，我要让看过我们报纸的人都能看到真实的他，在两相对比后选择相信他！”
　　薇薇安一回到座位便给展超打电话，问了一下公孙泽那边的情况，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在听说哥哥状态还不错之后，薇薇安还不忘嘱咐展超：“我哥那个人有些好面子，不想别人担心他，所以什么情绪都不太会表现在脸上，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让人看出情绪波动。你帮我多留意一点。我这几天可能要加班了，有事会跟你们联系。”
　　之后薇薇安在电话里将庭外采访时发生的事以及主编的态度都告诉了展超：“我这实在是搞不到庞季那边的消息了，只知道大概方向，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所以有些无从下手。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展超有些犯难，庭审他没进去，庭外他没见着，程达戚和律师在侦查和审查期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他也同样无从下手。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这样吧，我找找白玉堂，他交际比较广，也许能拿到你要的消息。”
　　“那也只能这样了，拜托了！这件事过去之后，我让我哥在家做一桌好菜请你们过来吃饭！苹果和鱼管够！”
　　“好啦，这也不是探长一个人的事，只要能帮上忙就行！”展超在电话那边拍着胸脯说。
　　“嗯！”
　　“对了，苹果和鱼真的管够？”在薇薇安挂电话之前，展超语中带着笑意问。
　　薇薇安也笑了：“管够！管够！”

　　薇薇安放下电话后，展超依然举着话筒，按断电话后直接拨打了仙空岛白玉堂的专线，没想到竟然占线。展超再次按断电话继续打，这次几乎刚拨出去就立刻接通了。
　　展超开门见山的告诉白玉堂他需要程达戚家属或者律师近三天即将透露给众报社的内容，应该会有照片，如果有通稿或者照片，最好一起拿到手。
　　电话那边一直很安静，展超说完后，听筒中才传来白玉堂淡淡的声音：“知道了，等我找你。”

　　白玉堂没有告诉展超，他刚才也在给展超打电话。
　　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纷乱，仙空岛永远都是那个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销金窟，人们仿佛只要一脚踩上了仙空岛的地面，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德城郊外东湖的一个小岛上寻一个逍遥快活。
　　可谁能真正的逃离这个现实的世界呢？人还是现实中的人，不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就能彻底摆脱世事纷扰。
　　白玉堂如往常一样在仙空岛的各个场子巡视着，却无意中听到有人谈论起这天开庭审理的案子来。
　　沈君宜的案子在这天开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有人谈论也很正常，但引起白玉堂注意的是，当时正是开庭的时间，而一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却能十分确定地表示这次的庭开不成，还煞有介事地给周围的好奇的女士们分析为什么开不成，天花乱坠地从什么是回避，说到沈君宜的绯闻、DBI探长和探员们为了如何破案不择手段等等，最后还吊人胃口，故作神秘地说第二天就会有大量的照片、新闻出来，让听众们先暂时保密，不要外传。
　　白玉堂是个生意人，对他有利的事他自会去做，不利的事一般不会插手。但白玉堂也是个江湖人，他相信这世上除了利还有义，而且义重于利。
　　他和DBI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以前虽有过一些过节，但也从中发现了那群人的刚正不阿、秉公执法、重情重义，对他们心存敬意，一来二去的也和他们中的一些人结下了些情谊，尤其是那个不打不相识的探员展超。
　　在白玉堂看来，沈君宜的案子除了主角是公众人物之外，说到底就是一个普通的杀人案。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不能理解“明星也是普通人”的简单道理，不明白为什么在人活着的时候总有人不断侵犯她的隐私、编写各种没有任何依据的新闻、肆意诋毁她的人格，在人死了以后还要继续以她作为卖点，在她已经不能辩驳、回击的时候对她进行无端的揣测和评论。
　　白玉堂以为法律上的事自有法律人运用法律来解决，但没想到在法律之外，还有更多的纷纷扰扰。
　　那个男人说“DBI探长受贿”、“探员刑讯”这些话，白玉堂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尤其说刑讯的是展超那个傻小子。
　　白玉堂以前每次被“请”到DBI“喝茶”时，展超面对自己的故意刁难、拒不配合，只会用拳头捶桌子，却从不会挥向对面的他，只有在抓捕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和展超痛痛快快交手打一场。刑讯？怎么可能！
　　这一次既然涉及了DBI的名声，白玉堂绝不会袖手旁观。
　　那个小眼睛的男人白玉堂以前没有见过，听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虽然此人唾液横飞、滔滔不绝地讲着对案情和庭审的情况的分析，看着有些不靠谱，但仔细想想，却他并不是信口胡言。白玉堂认为这个人是知道内情的，极有可能是律师、记者或者与被告人程达戚关系紧密、受其信任、能够与其律师接触到的人。
　　仙空岛远离城区，消息传得不会那么快，白玉堂不知道这天庭审会是怎样的结果，但如果真如那个小眼睛所说，那么庭审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白玉堂不动声色地让人留意那个小眼睛，尽可能多的记下那个人说的话，查明他的身份。白玉堂自己则估摸着时间拨通了展超的办公电话，结果却是占线。放下电话正要重新再拨时，他却听到了对方“喂”的一声。
　　白玉堂不禁笑了，这算是“心有灵犀”？他安静地听着展超说着对他的请求，听他对他毫无保留地说着他们现在的状态，说着薇薇安的困境。
　　“知道了，等我找你。”
　　白玉堂允下了展超的请求，无论如何他都会办到，然后去找展超。这一句话的分量，不知道展超能不能体会到，白玉堂觉着，那个一根筋家伙应该不会想到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