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自救指南》尾唯

3、鬼烛（3）

　　再入方家村，路迟的心情比上次复杂了不少。
　　知道了所谓“祭祀”的真相，想起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路迟就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一己之私而动贪念，可怜那些刚出生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路迟手里的东西顿时变得沉甸甸的，那是属于方家村的未来。
　　漫长的黑夜尚未结束，风里阴气逼人，路迟试图寻找一个方向。打破这个诡异夜晚的前提是要找到方降，自上次分开后路迟就没了方降的消息，他有些着急。
　　如果方降在这期间出了什么问题，那路迟也回不去了。
　　路迟摸着黑想走上小路，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个人。这还是除了方降外他遇到的第一个人，他有些好奇地听着那个人的动静，一边又用系统最后的一点能量悄悄地把手上的东西收进了系统空间。
　　来人正是方博，虽然方降的十八岁之期快到了。他还是害怕夜长梦多，每天找时间出来寻方降出现的痕迹。本来有一年他们已经抓到方降了，没想到方健那个老不休居然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把方降给放了。
　　尽管他们后面私下处理了方健，也一直没能找到方降的藏身之地。方博恨死方健了，就因为他的一时好心连累他爹这么多年都没能从椅子上站起来。
　　方博也看见了路迟的影子，一时惊讶但更多的是恐慌。作为村长，他认识方家村的所有人，纵使环境黑暗看不清，他眼前这个人都很明显不是方家村的人，方家村整整十八年都没有再见过外人了。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方博警惕极了，缓缓把手移到身后直到摸到裤腰上插着的小刀才安心了不少。
　　路迟没有立即回答，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拿到那些东西后再加上系统传输给他的故事背景，在他现有的印象里，方家村的人基本都丧心病狂。
　　四周都静悄悄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将整个阴山封闭起来，里面的人就像都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密封箱。有风抖动树叶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方博抽出小刀，谨慎地朝着路迟走过去。
　　路迟听见那人脚下的动静，隐隐约约还看见了他身后的一点寒光，心道不好。
　　“停下。”路迟学着他听到的裹在风里的那些低语声调冷冷地呵住了对方，听到这声音对面果不其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鬼……神大人？”出乎意料地，对面的人没被吓到反而一副惊喜的样子。
　　路迟不禁有些堂皇，这个方家村的人果然都不能用常理来揣摩，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打入他们内部，顺其自然。
　　这样想着，路迟压着低低的一声应下了这个称呼。
　　方博大喜：“鬼神大人您真的亲自出手了！”
　　空中传来刀具掉地的声音，是方博把小刀扔了。他欣喜地上前一步想要去拉路迟的手臂，路迟不着痕迹地退了一点。
　　手里只抓到一片空的方博毫不在意，甚至觉得鬼神大人能与他说话就是极大的恩宠。也不管在这黑夜里看不看得清，他讪笑着弯着腰请求路迟去他家住下。
　　路迟顺势应下，跟着他走了。

　　路迟倒是第一次真正进入方家村，之前他一直在阴山打转。
　　实际上方家村也能够算得上山清水秀，耳边还能有一点汩汩流水的声音，夹在山中背靠溪流，本该是个好地方。因着没月色，每家每户都挂着灯笼透着一点点微光。那光不亮只能照亮前方的路让人不至于跌倒。在这漆黑的夜里，直直望去只看到两排延伸的瓦房没入黑暗，有些人家围着篱笆但里面也没养着鸡鸭，可能曾经有过，现在养不活了。
　　路迟在打量方家村的同时，方博也在打量他。
　　因为不能把灯笼拿出村子，方博之前没能看清路迟的样子。现在看来鬼神大人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现在他面前这个虽然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面容但也看得出是个清俊的青年，眼角那两颗泪痣更是给青年加上了一点魅惑的色彩。
　　方博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他爹曾见过鬼神大人，在他爹的口中鬼神大人应该是虚无实体的一团黑影，根本没有人样。
　　“鬼神大人，您长得可真好看，嘿嘿。”方博试探地搓着手说。
　　路迟不疑有他，随口压着嗓子回答：“是你们太没见过世面。”
　　“是，鬼神大人说的是。”方博讪笑，走到一间瓦房面前打开了围着的小推门。
　　路迟走进去，眼前的瓦房显然比之前路上的精致不少，他心下有了决断，遇上的这个人在方家村该是有些地位。
　　这间瓦房虽然不比路迟之前在另一个村子那里看到的豪华，却仍透露着一股腐败的味道。路迟一眼望进去就看到房间的一角堆满了礼盒，不难想象那些礼物的用意。
　　方博进屋子里收拾了张床出来，请着路迟进去。
　　等路迟看见那满床深红色的床上用品，眉角还是不经意的抽了抽。本就昏暗的屋子里摆着深如血液的颜色，床头还挨着窗户，窗户小小的开了个口子，有风吹进来，带着一些呼啸的风声，诡异极了，让人不禁作呕。
　　“鬼神大人，请。”方博让出一条路来给路迟，路迟只能向着床边走过去。
　　刚一走近那张红色的床，路迟就闻到了浓烈的铁锈味，是血的味道。那股味道直冲脑门，路迟甚至感觉到喉头有一股腥甜涌上来，头晕目眩。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不适，转过头悠悠地看着方博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很满意。”
　　方博擦擦自己脑门的汗，不住地点头：“您满意就好满意就好，等您休息好了我再带您去祠堂。”
　　路迟颔首，方博就离开房间了。
　　路迟压了压自己的胃，刻意想要把呕吐的感觉克制住，但越是压抑他鼻尖闻到的血腥味就越是浓郁。
　　他越发觉得方家村的人变态了。

　　方博离开家后，加快了脚步往祠堂赶。
　　等到了祠堂，他在外头磕了磕头才进去。
　　在一片阴暗昏沉的烛光中，方力华就坐在那张椅子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有他绵长的呼吸声提醒着他还活着，他看上去就与死人一般无二。
　　“爹！我在阴山带回来一个人，他说他是鬼神大人！”方博急冲冲地跑到方力华面前。
　　方力华纹丝不动，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转了转：“鬼神大人？”
　　方博直点头：“对，我把他带回咱家了。他长得太好看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鬼神大人，爹您说呢？”
　　祠堂里不断有婴儿的啼哭，那些恶魔般的低语绕着整个屋子唱着歌：“剥他皮，抽他骨，燃他烛……三月三月，伙伴来，一起住……”
　　方博搓了搓自己手背上起的鸡皮疙瘩，等着他爹回复他。
　　方力华慢慢地张口：“他不是鬼神大人。”
　　“那怎么办啊？他不是咱们村的人！”方博急了。
　　“你也五十多岁了，自己动动脑子。”方力华没多说什么，就赶着方博走了。
　　方博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外来人是个祸患。他悄悄去找了书记方子杰，子杰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办法解决。

　　路迟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正惆怅着该怎么睡觉。本来以为进入一个村民家可以先好好睡上一觉再去找方降，谁知道是这住宿环境，还不如让他睡在荒郊野外。
　　不过方博是从哪儿来这么多血可以染成四件套的？
　　路迟琢磨着开始回想那封信的内容。
　　信上说，方家村以前也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但从六十年前当时村长的儿子方力华从阴山上下来后就突然多了这样一个祭祀，传言是说在阴山上方力华遇到了鬼神大人，鬼神大人许诺如果给他祭祀那就保佑方家村世世代代平安富贵，那天正好是三月二十六。
　　刚开始方家村在方力华的带领下的确富贵了不少，但自从少了方降这一个祭品以后，方家村不仅没能继续富贵下去反而陷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路迟看到这里的时候也在疑惑，方家村的女人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富贵居然就能够忍心把自己的孩子献祭上去，不由得让人心寒。但等他继续读完那封信的时候，他才发现是他生活的地方太过单纯，邪恶以外还有更加邪恶。
　　想着想着，路迟困了。
　　但他实在是不想躺在别人的鲜血上，他好不容易才从这个房间的衣柜里找出一个凉席，就这样草草盖上睡着了。

　　不分昼夜的方家村里，有几道影子在忙乎着。隐约可见有人挥舞着锄头，一声一声钝土的声音敲在这夜色里，格外地清脆。
　　方降躲在不远处看着，他站在方家村的村口已经很危险了。那些风已经感觉到他在这里了，他身体渐渐地开始发凉，刺骨的冷意夹杂着细碎的声音向他奔来。
　　但他选择不动，距离他十八岁的生日只有三天了。
　　他必须要马上找到那个外来人，山洞很久之前留给他的信息就是他十八岁的时候会有一个人来带他脱离苦海。不管之前他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山洞说的人，他都务必要找到他。
　　这些方家村的村民们开始挖地了，这绝不是个好现象。方降想着，忍着被风刮得生疼的感觉悄悄地潜入了方家村。
　　他的心里有些害怕，小时候他冒着劲儿地不服自己的命运，硬生生地摆脱了母亲跑进村子里来，结果被关进了一个小房间。
　　那个房间的惨象，方降永远不想再回忆一遍。
　　幸好幸好，当时的村长爷爷救了他。不然他就会和那些人一样变成祠堂里一根永远不会熄灭的蜡烛，永远得不到解脱，永远被困在这一隅天地。
　　想起村长爷爷，方降的眼睛暗了暗。很快，他又振作起来。他跟在那些人后面，看着他们拖着一个人往祠堂那边走。
　　越走越近了，方降看见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在向他招手。就连背后的阴风都缓慢了许多，好像在催促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还好，那些人转了个方向，打开了地面上的一个暗门，把那个人丢了进去。
　　方降静静地埋伏在那里等他们离开，而后打开了那道暗门。
　　童年时的记忆几乎是扑面而来，那些惨叫，大量喷出的血凝聚成了一条河盖住了他的眼睛，满目的红染着他，让他生生被痛苦折磨。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