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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执子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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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顺着脸淌下来,在这当口,孙文衍竟然能感受到岳明的泪水滴到脖子里,第一次相见时,他诧异那双孩子般的大眼睛,像有人把手放在他的心脏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那天早上,父亲给他把头发梳理好,见他神思恍惚,叮嘱他在侯府要知进退,有礼有节,他们吃了早饭,父亲便背上药囊,跟随几个侍卫进宫去了。他几次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愿再去侯府了,初尝的柔肠百结令他困惑,他甚至几次差点问出来,他当年遇到早逝的娘亲时,是怎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又快乐又惊慌?是不是愿意时刻看着他,却又想躲得远远的?
父亲走后再也没有回来,午时之后,小竹从宫内逃出,送给他一封父亲遗留的信。他无意间听到安平侯伙同几位大臣谋反的计划,被发现了。
他仓皇从侯府逃离。三月份的雨很冷,岳明刚得过伤寒,沿着城坡追了五里后晕倒在半路上。
皇宫内升起狼烟,杂乱的兵器碰撞声、士兵的狂喊声、女孩子的哭叫声穿透那层雨帘的薄膜。孙文衍蹲在墙角,杏梅湿漉漉的枝条在雨中横斜,微微颤抖,他把岳明靠在怀里,撩开他的头发,用脸颊感受他的呼吸。
“从一开始,别人都说你脾气暴躁,蛮横骄纵,我却一点都没看出来。”
岳明扯了扯嘴角,“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出来。”他们浑身都湿了,他却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他之前就知道,不是孙文衍不想救他,而是他的毒解不了,唯一的药方在神医身上,他死后,无人能解。
“文衍。”
“嗯。”
“也许,在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中毒了。我从来不知道我原来是这样的。小时候,我常看到我爹打骂我娘,动粗是常事,我心里很恐慌,我用打骂仆人来疏解,可没有用,从很早起,我对女人,只有人对于宠物的同情,文衍,你知道吗,你让我有变好的欲望,我常问自己,要是有一天,我能变得很温柔,很善良,在你面前,在那么干净的你面前,是不是就不会像污垢一样不堪入目,你是不是就会像我思念你一样,思念我呢?”
“你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懂得情深后的切肤之痛,你早就像一把锁一样,扣进我心里,成了我解不开的结。”
“文衍。”岳明捧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拉下来,抵住他的额头,不住地呼唤他。
前院着起火,在一片混乱中,侯爷的旧部逃的逃散的散,几位官员的坐轿陆续落在府门口,早已虚空的皇宫像一片海市蜃楼,如烟雾般消散,随之露出新的面目。
文衍挣扎了几次,尝试站起来去做什么,最终放弃了,他不知该用什么角度去看焦灿,他终于成功了,这一片皇朝将成为他的天下,他这个落魄的神医,昔日的故交,阴谋的见证人,也该像被风吹散的烟云,掀翻到茫茫之处,不见天日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人,两人相视一笑,他们走不远,能彼此依偎,共赴黄泉,也是一种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