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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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有您的信。”
“好的。”
赤司征十郎接过信封，放入包中，自己去了学校。
除了入学第一天由司机驾车送他去学校，之后都是他自己来回。父亲也没有说什么。他很珍惜这些自由的时间，虽然在别人的观念里，这并不能算什么自由，但是他还是很喜欢行走在街道上，周围有许多行色匆匆的人，同他一样赶着去某个地方，开始一天的忙碌。
是熏子的信,他知道。信封开口处的印泥有熏子家的家徽。
偶尔，他们也会有书信的交流，那仅限于节日的祝福一类。熏子的字很漂亮，如同她的人一般精致。
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
“亲爱的小征。
我很想念你，最近过的好吗？
虽然很想写一句‘我很好’，可是原谅我做不到。这些话或许不该对小征讲，但是我实在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了，所以请原谅我的任性。
家里发生了很多事，父亲和母亲要分开了，是不再一起生活彼此扶持的那一种。这些天我的脑子里始终想着这件事，我都没有办法在学校好好听课，我觉得我要疯了，所以不得不写下来。
对于这件事，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的不能接受，因为之前，父亲和母亲就常常的吵架，前段时间更加，所以我一直有一种预感，这样的事一定会发生。
从前我一直想，既然在一起生活那么痛苦，那就分开吧，可是真的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仍旧感到痛苦。就好像最喜欢的东西被迫的一分两半，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不过小征的话，大概是不会有这种困扰的。
到现在，我并不知道将来会跟着父亲还是母亲，但是，有时候我又想，谁也不跟，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可惜我没有这么样的能力。
最近我常常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父亲和母亲还是很好的在一起，伯母身体虽然不好，可也还是一直陪在我们身边，讲那些很有趣的鬼神的故事。母亲会带着我们一起去公园，去踏青——那个时候多么快乐啊，连路边的不起眼的野花都是快乐的。可是……”
信纸在这里字迹有些模糊，大概是被泪水晕开吧，赤司征十郎想，他没有把信看完，仔细的折叠又放了回去。
回忆太美好了，所以，容许他暂时的逃避。不然，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不去悲伤。
有太长的一段时间，他是嫉妒熏子的啊。有母亲疼爱的孩子，从什么时候起呢，熏子的父母不合，因为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争吵。只是因为没有了感情，所以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用来作为争吵的导火索吧。然而他竟然一度忽视了这些，固执的想只要母亲还在，哪怕母亲和父亲天天的争吵也是无所谓的。
多么可笑的想法。
熏子说得对，他不会有那种困扰。他连有这种困扰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这种十分幼稚的嫉妒，早就在时间里被消磨了。此刻他对熏子只有同情，如果说安慰，他并不是很擅长的。
大概，对于熏子来说，这便是她所渴望却做不到的事情吧。
放课后出乎意料的在校门口看见了自家的车，管家恭敬的为他开门，而后关车门，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奢华的轿车十分平稳的到达了府邸，父亲在大厅的沙发上继续看着公司里的文件，在赤司征十郎尊敬的喊了一声“父亲”时，抬头看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了。
赤司征十郎很快的上楼换了正装，打理过后随父亲出了门。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的交谈，除了日常的对学习上的询问以外再没有别的。
再平常不过的相处模式，赤司征十郎没有觉得任何不对。他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以及窗子映出的他柔和的赤色的头发。
月色透过交错的枝杈洒在山间的石板路上，金黄色的梧桐落叶已然铺了厚厚的一层，留下一片沉睡了的大地。木制的长桥曲曲折折一直延伸到山林的深处，桥下影影绰绰的水中散着幽红的水灯的微光。
过于光怪陆离的别墅以及西装革履的人们，在这样的背景下总觉得有些违和，赤司征十郎说不清楚。
舞池中央的舞姬穿着华丽的和服，唇色依旧艳丽。她跳得如此专心致志，不在意舞池外忙于交际抑或博弈的人们如何反应，像是在献祭一般用心的舞蹈着。时间跨越到镰仓时期，那个为了祈雨而舞蹈的舞女，是救赎，抑或是别的什么。
赤司征十郎看得有些呆了，全然没有意识到父亲赤司征臣已经走到别处——
“是赤司家的孩子吧。”进入他视线的是一位夫人。有一瞬间，这位美丽的夫人与他记忆里的母亲重叠。典雅而高贵。一身黑留袖，腰带处暗色的纹饰显示了她的家徽。
“是的，您好。”
“很像呢，和她一样——是个温柔的也十分聪慧的孩子。”高贵的夫人用怀念的语调说着，带着忧伤。
“谢谢您的错爱。”
“赤司家的家训一向是严格出了名的啊，真是辛苦你了……会抱怨么？”
“怎么会？如果不是父亲大人对的我期待，也不会让我学习这些。”
“是吗？能够理解父母的孩子还真是体贴啊。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些什么呢？”
“未来吗……？大概，是继承家业吧。”
“只是继承吗？你的话，不想试着过一种不同的生活吗？”
“什么……”
“不，没什么。”
“啊……原来你在这里，谷子。你们已经认识了啊……”父亲的声音忽然想起，那位夫人看见父亲，很优雅的行了一个礼。
“征臣。征十郎是个很好的孩子呢，我很喜欢他。”
“是吗，那就好。征十郎，这位是神崎谷子，是你未来的母亲。”
如果可以，想成为赤司征十郎拥有的那副将棋，可以长时间的陪伴，被注视——然而只是妄想罢了。
他独自盯着棋盘发呆已经很久了，久到手边的那一杯咖啡早已失去了温度。然而征十郎也并不在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只是把思绪扯到了有些缥缈的时代。当狼烟未灭，当战火依旧，当大漠荒凉——当守城的决战在即，留守的最后一只军队，会是怎样的形态。
如果是缺了王将的军队，还能够存在吗？是群龙无首然后被敌人消灭殆尽呢还是负隅顽抗苟且残存呢？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的结局吧。
那么，失去的是金将呢？也算是强有力攻击的一方，也可以很好的守护王将，却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它是会被遗忘还是被祭奠呢？大概会被代替吧？被另一枚金将，被其他的有用的棋子。
可是，再怎么样，都不是原来的那一枚了啊……
“哗啦——”
满盘的棋子被粗鲁的扫在地上，椅子被身子猛地推开，几乎要倒掉。
果然，不可以接受！
“管家，父亲回来了吗？”
“老爷在书房——但是，少爷……”管家有些担心的看着赤司征十郎，然而还是住了嘴。
小少爷虽然是个很温和的人，但有的时候，却有着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力。
书房厚重的雕花红木门紧闭着，从小，这扇门对他来说都有着难以抵抗的威严，代表着父权以及……自由的远离。
“父亲。”
“怎么了，征十郎。”
赤司征臣显然还在忙碌，他甚至没有没有把余光分给他。
“父亲，我想和你谈一谈。”
赤司征十郎极力抑制着心头的怒火与恐慌，将那一枚棋子紧紧攥在手心。
“哦？是什么？学校里的事情吗？还是周末的家庭教师的事？”
“不，那些都进行的很好。”
“那么，是什么？”赤司征臣终于抬起了头，严厉的目光落在赤司征十郎的身上，令他不由得想要退缩。
“是关于神崎谷子夫人的事。您是要和她在一起吗？”
“哦……这个啊，是的。”征臣显然没有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继续低头看他的文件。
征十郎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深深的失望与悲伤，手心的棋子咯得他生疼。
“父亲，您已经把母亲完全忘记了吗？”
或许是征十郎的语调太过悲伤，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赤司征臣再次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父亲，我只是难以接受！难道因为母亲的离去，使得您忘记对她的感情了吗？因此要迎娶另一个女人吗？如果……如果母亲会知道的话……”
“别傻了，孩子，我当然深爱着你的妈妈，但是，她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也不会知道人世间的这一切了。我爱着她，与我要迎娶谷子女士并没有什么冲突。死去的人，是会为活着的人祝福的吧。征十郎，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怀念着你的母亲，你能够如此的孝顺我很欣慰，也一直很愧疚，不能给你缺失的母爱，反而一直苛刻的要求你。所以，我也想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弥补你……”
“不！父亲！我不需要——”
“征十郎！”赤司征臣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带着多年来上位者的不可抗拒的威严，“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理解父亲的孩子，但是你这样要如何放心的将家族的一切交付给你呢？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就不要在说了。如果没有别的事，那么你还是回房间学习吧，国中的最后一年了，是时候定下来之后的目标了。还有，周末会带你去公司，有些事让你先接触一点，省的依旧那么孩子气。”
“……”
再没有别的可以说的了，赤司征十郎呆站了一会，最终还是退出了书房。
阳光果然还是太灿烂了，毫不吝啬的洒在散落的棋子上，他都要看不清上面刻印的东西了。
那个为她保留了那么多年的位置，终于也要被代替了吗？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