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37、选

　　“并非我聪慧，而是侧妃与郡王喜爱将旁人当成痴儿。”百里醉月道，“我的性子并不好，看时辰郡王与世子也谈得差不多了，侧妃这里，若是无话可言，那便随我一道儿去会客居。”
　　“姑娘应也看出来，方才妾身所言非虚。妾身本就真心希望姑娘能在关键时刻伸以援手护着妾身的孩儿，这是妾身为母之心。”拓跋氏直言道：“只是这却并非郡王所望之全部。郡王想要的，自有郡王与世子交涉；郡王眼下希望妾身做的，是与姑娘交好，进而为小儿得到云翳道长的夸赞之言。只是这些事儿，却是不能急于求成的。”
　　“眼下”二字用得好，拓跋氏明里暗里的意思都由这两个字透了出来。
　　百里醉月略思考了片刻，只觉这事儿过于简单，总有一丝丝抓不住的东西从头脑中略过；再见了拓跋氏的眼神，方明白过来。面上却是不显，口中道：“侧妃的意思，我知晓了。兴许几天之后，侧妃便能接到我的帖子。”
　　她是惯于藏拙的，只道或许自己会发帖子，又言明是几天之后，表露的意思似是自己无法做主，得回去与即墨弈阳商讨，由即墨弈阳确定后事。
　　拓跋氏自是信了的，因她是土生土长的世家姑娘，知晓女子在世事上并无多少话语权，多数女子有的只是替自家爷传话的作用，就如她自己；即便再是得宠，知道的事儿也是片面。心中暗道：虽这百里姑娘亦无法做主，但是她却能知晓这些事儿；想来要么是逸安王世子动了真心，要么便是她足够聪慧。可自己虽有言她却也聪慧，不过也是比及寻常姑娘家；真真多智近乎妖的存在，眼前这不过十一二岁的姑娘应是不能的。
　　拓跋氏自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想到的一个词竟是云翳道长曾经用来形容百里醉月的，只不过是用在行商一道上。
　　百里醉月自不可能作为谋士的，她的聪慧如今只体现在商场之上，旁的却不显。只她知道藏拙，光是这一点便通受桐云观各道长称赞。至于旁的，不说桐云观作屏障，但言有一个即墨弈阳在旁护着，她也无须担忧太过。
　　二人回到会客居的时间把握得正好，即墨弈阳似乎与宗政莫钰谈完了今日的话题，百里醉月瞟过对坐的二人的神色，顷刻便收回了视线，缓步在即墨弈阳身边坐了。拓跋氏倒是从进门起就一直在观察，只她到底不了解即墨弈阳，见他面色如常心中便觉不好揣摩其含义，只得将视线定格在宗政莫钰脸上，见他眼底含恼，便知今日一事不能简单处之。
　　拓跋氏是不敢如百里醉月一般随意的，虽说她与宗政莫钰之间情意算浓，但宗政莫钰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在人前坠了他面子。是以，她迈着宫步站在了宗政莫钰身侧，但到底他待她不同，是以她是近乎贴在他手臂上的。
　　宗政莫钰并未多言，眼神在百里醉月脸上滑过，顿了片刻，拉了拓跋氏在身边坐了。
　　不多会儿，宗政莫钰与拓跋氏便告辞离了桐云观，至于去了哪儿，或是其嫡亲舅父拓跋华伟府上。这些自有暗卫盯梢，却不用即墨弈阳他们来在意了。
　　过了新年，便是小选。此番天泽帝是不打算让后宫进人，但是他的兄弟子侄们的后院确是要填补的。不说别的，他二子、三子与四子后院均只一个侧妃，此番便要再添一人的；若有合适的，天泽帝亦打算将二子的正妃选了。
　　天泽帝一早便把贤妃的打算看在心里，只是看着宗政莫文是真心将百里醉月做妹妹看待，亦是欲寻一个顺心的正妃好好过日子，这才让他耽搁了几年。四个儿子里，天泽帝偏疼二子一些，倒不是因其有多聪慧，也不因其娘族得力，盖因他是唯一一个不对帝位上心、将自己当做寻常父亲一般尊敬的儿子。
　　大平雅和公主已至帝京，如今一行人在行宫住着，二月二便要嫁进安郡王府。此番小选，天泽帝是不打算让大儿子府上进人了；到底要给大平一些面子——虽国力上大平次于宗政——两国联姻是结亲而非结仇。
　　更何况，那雅和公主作为和亲公主，身边也是带了滕妾的。那些滕妾地位虽不算高，在大平概也只是四品左右大臣家的姑娘，但是到底是正妃身边出来的，一个庶妃的位置总是要给的；至于什么时候给，那便是宗政莫钰的事儿了。说来皇子们的后院里，庶妃可以算是没有数目限制的，但是为了维持后院的和/谐，无论是宗室子弟还是他们的正妃都有意控制着庶妃的人数。
　　选秀是个繁琐的活儿，即便只是小选，但主要目的是为宗室子弟挑选正妃或侧妃的——许了正三品以上官员的亲眷参与的。不说旁的郡，便是帝京里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有几百人，更别说一家或能出几个姑娘。当然，也有一些官员是早已为家中的姑娘订了亲的，只要如实在礼部报备即可免去选秀。
　　初选是储秀宫的嬷嬷负责的，筛去那些身有异味或是疾病、严重疤痕的姑娘；复选是侧一品四妃中的仅有的静妃拓跋氏和贤妃百里氏二人主持，柔妃长孙氏与贵嫔闻人氏辅助；终选做主的是帝后即墨氏，静妃拓跋氏、贤妃百里氏、柔妃长孙氏与贵嫔闻人氏均是在场协助的。因了后宫中并无皇贵妃与贵妃，是以除去即墨氏，位份最高的便是这四人。
　　三姑娘到底还是参与了此番小选，百里府中无人应允，她便走了勇毅侯尉迟家的二姑娘的路子，二人一道备了案。消息传回百里府时木已成舟，虽说百里博或百里泊出面亦能组织，但二人显然是不把三姑娘看在眼里的。
　　正如百里醉月所说，知晓三姑娘参选后，府中除了香姨娘与百里烨倒是无人为其开心。百里贺与百里博更是早早地决定，若是三姑娘不幸进了哪家的后院便要开宗祠将三姑娘除族。
　　三姑娘自己是不知道此事的，眼下正欣喜着若是被选中，自己便是正正经经的府中姑娘中的第一人了；便是下人们口中尊贵的六姑娘见了自己也是要行礼的。她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是自己向那个自己一直不服的六妹妹行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