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21、姊

　　“谢过伯母，在醉苑用了朝食方过来的。”百里醉月走到上座前，福了福身子，被澹台氏拉了在身边坐了，又看了看下首坐的七个姑娘，问道：“这些是？”
　　“你少回府里，自然是不认得你这些姊妹的。”澹台氏笑道，“伯母与你说道说道。这左边三位是三房的姑娘，你该唤二姐、五姐与八妹的；右边的则是与你同出一房的大姐儿、三姐儿、四姐儿与七姐儿。你知我们府上的规矩，如今便按排行唤了姐妹便是。倒是你祖父吩咐了，你少在府里，这些姊妹熟不熟悉也不打紧，晚上再让你的兄弟们与你见面。”
　　“听从祖父的吩咐。”百里醉月的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七个姑娘，却不与她们说话，回首给了醉烟一个眼色，便继续与澹台氏道：“我记着府上是伯母管家的，伯母也知晓我与锦衣轩的管事熟悉，前个儿在锦衣轩买了不少布料，如今正好交到伯母手里，也好给各房分发下去。也不知伯母院子里的展嬷嬷有没有这个空闲，领几个丫鬟一道儿去我院子里把布料拿过来，也好让姐妹们挑选。”
　　锦衣轩开起来的时候百里醉月就与百里贺、百里博二人递了话，是以澹台氏是知晓锦衣轩是百里醉月名下的铺子。这些年锦衣轩的名气也渐长，布料的价格也随之愈加上涨，偏世家里都欢喜锦衣轩的东西，眼下有百里醉月送来锦衣轩的布料，管家的澹台氏自然为省了一笔开销而欢喜，而这展嬷嬷亦是澹台氏的陪房。
　　“醉姐儿最是有心。”澹台氏道，“展嬷嬷自是无事的。便让兰珍与展嬷嬷一道儿过去你院子里可好？”
　　“自是好的。”百里醉月应道，“兰珍，跟着展嬷嬷一块儿过去，把那些给夫人们与姑娘们的布料拿过来。”她自不会厚此薄彼，那些兄弟们也是有的，只是那些布料却是应该私下里交给澹台氏的。
　　兰珍应喏，与展嬷嬷一道儿去了醉苑。
　　“六妹妹与锦衣轩的管事熟悉，这种事儿我们怎么不知晓？”三姑娘虽非四房最年长的姑娘，却是四房里最傲气的，因她生母香姨娘生了四房唯一的烨哥儿，且香姨娘乃商贾家嫡女，平日里其娘家也会送些银钱，是以三姑娘一直以为自己是四房最尊贵的姑娘；眼下见了这个传闻中的六姑娘，心下自然不平衡了起来。“不是听闻六妹妹自小养在桐云观，怎会有这个机会识得锦衣轩的管事？莫不是拿府里的银钱买了布料却偏言是自个儿买的吧？”
　　“三妹妹怎么说话的？”二姑娘厉声道，“难道四房的姨娘就是这般教育姑娘的，连尊卑也不分了？大伯母还在这儿呢！”二姑娘虽是庶出，但其母是公孙氏的陪嫁丫鬟，又难缠而亡，自小便养在公孙氏的膝下，虽未记作嫡女，但相较于其他姑娘也算是更有地位的。她与三姑娘是同年出生，虽所属房头不同，但最是不喜三姑娘傲气的个性。又有公孙氏平日里叮嘱要与六姑娘交好，她自己也不是个没眼界的主儿，眼下便抢了先开这个口。
　　三姑娘哪里受得了“嫡庶尊卑”一说，气冲冲道：“哪里有什么尊卑？不都是府里的姑娘么？我又没有对大伯母不敬，偏得你说什么‘尊卑不分’。再者说了，六妹妹与我是同出一房的，二姐姐是三房的吧？作甚管我们四房的事儿！”
　　二姑娘抓住了三姑娘语句里的破绽，乘机道：“什么三房四房，府里又未分家，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做姐姐的怎么就管不了你这个妹妹了？”
　　“都是一家人，和气些吧。”大姑娘有些难为地劝道，“二妹妹与三妹妹都消消气，少说几句。”
　　“谁要你假惺惺！”三姑娘显然不领情，平日里她就看不起同房的几个姐妹，眼下见大姑娘偏帮二姑娘心里更是不悦。
　　一旁的四姑娘是被三姑娘压榨惯了的，此时也只能垂首与一旁的七姑娘一道儿沉默不语；至于还小的八姑娘，则被一母所出的五姑娘护着，也不开口。
　　“够了。”澹台氏并不严厉的话语刚一出口便止住了这场闹剧，她是长房主母，又管了家的，虽并非这些姑娘的嫡母，但是威信还是足足的。“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哪里有那么纠纷来让你们吵架！平日里你们私下吵吵也就算了，今日这种大日子，若是让你们祖父知晓了，可别说大伯母不护着你们。尤其是三姐儿，哪有你这般说话的？”一边还向百里醉月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百里醉月只看戏般看着这场闹剧，并不言语，接到澹台氏眼神微微摇头算是劝慰。
　　三姑娘虽还想言语，但见了澹台氏不悦的眼神也只得按捺住了，垂首认了错，愤愤地揪着手中的帕子。二姑娘知晓澹台氏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但还是应了声，不再言语。
　　澹台氏又与百里醉月说道了几句，展嬷嬷便领着几个丫鬟捧着布料过来了。从服饰上能看出，这几个丫鬟是舫院里二等与三等的丫鬟。布料多是纱锦和云锦，都是世家里常用的布料，颜色花色也都是时兴的；最为打眼的是展嬷嬷亲手捧着的六匹蜀锦，在锦衣轩已经卖到了一匹百两的价格。
　　百里醉月也不管所谓的姐妹们眼中各色的含义，道：“这蜀锦最是难得，我一共也就得了六匹，便是孝敬给三位伯母与婶母的；云锦和纱锦花色也不错，大伯母先看着挑了，再分给姐妹们吧。”
　　不能不说百里醉月很会做人，澹台氏本就因百里廉与自家夫君同出一母且嫡妹嫁到了第五家而对百里醉月亲近，又有百里泊日常与其谈论的话语，眼下复见了百里醉月时时刻刻地维护着自己的地位，更是对这个侄女多了几分喜爱之情。
　　看了看花色相仿却颜色不同的云锦，澹台氏与百里醉月道：“我与你三伯母、五婶母到了这个年纪，还真穿戴不了这浅嫩的颜色；有了这三匹布料，倒是能制出不少上得台面的裳裙。其余的便让你的姐妹们挑吧。”
　　“伯母决定便好。”百里醉月淡淡道，“姐妹们随心意各挑一匹吧。”
　　三姑娘闻言愤愤地看着百里醉月，道：“你怎么如此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