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18、府

　　即墨弈阳率先动了筷子，夹的是芽白与青笋片——那是百里醉月欢喜的——直接扔在了锅子里；百里醉月也夹了些切得薄薄的牛肉片放进去，又拿了一个空的碟子，用银制的勺子调了一碗酱料放在即墨弈阳的面前。
　　百里醉月喜好清淡的食物，那些料汁她很少食用，却喜欢在食用暖锅的时候亲手给即墨弈阳调上一碗。即墨弈阳虽平日里口味与百里醉月甚似，但这个时候作料仅仅为盐的大骨汤显然是过于清淡了。
　　至于无论是在桐云观还是军中都一贯是自己动手的顾恒清，自然是装作没看见那边互动的二人，自己挑捡了些菜放到了锅中。
　　顾恒清在桐云观并没停留很久，不过三四天的功夫便带着两个护卫一起回了军营。
　　六月二十一日，即墨弈阳为百里醉月庆了她九岁的生辰，夜间竟是亲手下厨制了碗长寿面方罢。
　　翌日，长平领命唤来了管着针线房的嬷嬷，其在偏房候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得了信到正房去了。这针线房的嬷嬷姓罗，本就是逸安王府的家生子，后嫁了府中一庄子的副管事，因针线上极好这才送到阆苑来了。
　　这罗嬷嬷知晓自己被召是为了给刚归来的姑娘制新衣，昨个儿又闻交好的何嬷嬷言语，心中已打定主意好好当差；谁曾想自己进了屋门，还未开口，就见世子爷正歪坐榻上，怀里拥着一个雪白的身影，暗道这应就是姑娘了，只下仆们还低估了这姑娘的地位。
　　这二人本在人前是会注意些的，只百里醉月今个儿晨起身子便不爽，这刚服过药，即墨弈阳担忧着便将人搂了在怀里便其安睡。待百里醉月略清醒了，这才让人召了罗嬷嬷过来伺候。
　　这几年锦衣轩也做大，百里醉月与其下又寻了不少技艺极好的绣娘，二人的常服有一些也是锦衣轩做好了送来的。只过些日子即墨弈阳要携百里醉月入宫为帝后即墨氏庆生，服饰上还是需要懂得宫规的逸安王府的人来制作。再者言，能在即墨弈阳身边伺候的，哪里能差了去？
　　罗嬷嬷规矩是极好的，无声地行了礼，恭声道：“世子爷，可是允许奴为姑娘量身？”
　　“奉了花色上来。”即墨弈阳持着冷冽的声气道，一边将怀里的人儿自在些靠在自己颈窝，便于观看书上花色。
　　罗嬷嬷悄声奉了随身的花色图，垂着眸不敢看过去，只耳机闻了书页翻动的声响。
　　即墨弈阳翻了几页，指了一花色，声气中冽气尽散，还带了些柔意道：“就做这个给你可好？或有更中意的？你不喜曳地裙，换了八幅裙？”言语间也不让百里醉月动动手指，竟是自己翻了供怀里的人儿观看。
　　“上裳就用了那个，下裙倒是更喜祥云符纹。”百里醉月声音较往常略低，显得有气无力了些。
　　“再选些纹色。”即墨弈阳道，“让针线房赶了一道制出来。你服饰少，在外多着男装，现下回了阆苑，便连男装一起制了。男装倒是好言，女裳的花色你须得再选些。我离阆苑之时让她们制了你我的腰带，均嵌了玉饰，约莫你会欢喜。”
　　百里醉月的服饰多为白裳，姑娘的裳服里还有些鹅黄浅绿，男装则均是随了即墨弈阳，针线房为他制一衣，再以同款制了白色的予百里醉月；腰带亦是一式二份，只着色不同。
　　即墨弈阳拿笔勾了十来个花色，将手中书画扔了进罗嬷嬷的怀里，吩咐道：“宫宴前尽数赶了出来。”复用手遮了百里醉月双眸，“再歇会儿。”
　　“喏。”罗嬷嬷应了，悄声退了，直至针线房心中才一松，叫齐了绣娘将主子的吩咐传达了。
　　这厢百里醉月闭目养神，睡意却消，道：“阆苑中，便是一洒扫的仆妇亦是规矩严严，怕都是宫中教了规矩才放出来的吧？”
　　“然。”即墨弈阳复拿起之前搁置一旁的暗信，道：“你有不喜？”
　　“并无。只是更加确认了一事罢了。”
　　“我从未瞒你此事。”即墨弈阳接话，默读了两三封的暗信，略思片刻，道：“过三日，若你身子爽了，我送你至百里府。待宫宴前接了你一道入宫。”
　　百里醉月知晓即墨弈阳如今手中事情多，有些事儿必得亲力亲为的，当下也不疑惑，只道：“然。待君归来。”
　　自百里醉月诞生的这九年来，百里府并无太大的改变，除贤妃百里氏晋位之外，官场上的几人并无升迁，倒是第二十一代的子孙增添了几个。天泽九年四房米姨娘为百里廉添了七姐儿；同年三房夫人公孙氏诞下五哥儿百里铭月，徐姨娘则在天泽十二年为三房添了八姐儿。大房只有一个孙姨娘，还是夫人澹台氏怀大哥儿百里洛月时给伺候百里泊的通房开了脸提上来的，百里泊与澹台氏感情好，极少让孙姨娘伺候，事后也赏汤，澹台氏则因生四哥儿百里劲月时大出血，并没有再有过身子。倒是百里默，其夫人南宫氏终于在天泽十二年初给他添了六哥儿百里铬月。
　　即墨弈阳这几年做事并不低调，毕竟是掌了兵权的世子，整个宗政也只他一人；但今日是送了百里醉月归府，马车上倒是将他的徽章撤了下来，挂上了桐云观的标志——外传百里府六姑娘养在洛河岛。
　　管家富安在正门候了一刻钟，总算是见了两匹漆黑宝马拉着的马车过来了。充当驭夫的木六止了富安等人上前的步子，与一道坐在外面的醉烟下了马车，二人在马车左侧候着，并不言语。
　　富安亦能听见马车里传出些微的声响，只恭身候着，面上却不显。
　　“世家大致知道你回府的消息，够身份的嫡女也会给你递帖子进来，甚至贤妃或也会唤你进宫；若是心情好了，你便给她们这个脸去瞧瞧也是可以的。”即墨弈阳叮嘱着怀里的人儿道，“木三还是留给你，有事让他给我传信，出门也让他护着你。他手下带了几个人，明上暗下都有。”
　　“你安心去，我在府里待你归来。”百里醉月倒无不舍，感觉着拥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松开了，便欠身出了马车。
　　即墨弈阳看着富安等人行了礼后涌在百里醉月身边一道进了百里府的大门，方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