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17、私

　　“让她说与你听。”
　　百里醉月闻言也未拒绝，放下手中即墨弈阳方才塞进她手中的书本，问道：“不知清王殿下欲知何详？”
　　“你既是……不妨随了我师弟一道唤我一句师兄，若要区别，也可加上我的名，我名为顾恒清；师弟他应与你说起过。”顾恒清倒是不防即墨弈阳会有这样一提，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既然自家师弟能让这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开口，想来也是不会有错的，遂道：“无须过详，我不过欲探个大概。”
　　“那便好说。”百里醉月的语气很是随意，似是并不把这些所谓的皇家事儿看得很重，道：“天泽十三年，宗政大选，帝后与静贤二妃共同主持，为宗室挑选世家女子。至九月，静妃拓跋氏嫡出侄女从二品兵部外郎嫡三女拓跋氏指给大皇子宗政莫钰为侧妃，另有侧三品上都尉嫡次女左丘氏、从四品秘书少监嫡长女澹台氏为庶妃。十月，宗政莫钰受封安郡王，赐府出宫；这三女均为当年十一月进府。”侧妃可上皇家族谱；庶妃名头好听些、地位上也略高于侍妾，亦是非世家女的侍妾再登一步的期盼；至于早先在皇子们身边伺候的宫女，若是没给名分，也不过是个屋里人，地位是极低的，连侍妾都不如。
　　顿了片刻，百里醉月又补充道：“此后，安郡王府后院乃侧妃拓跋氏一枝独秀，安郡王给了这位侧妃掌中馈的权利，一月里也有过半数是歇在她房中。安郡王早前身边只有两个侍妾，并无所出；天泽十四年十月，拓跋侧妃诞下安郡王府庶长子；十一月，侍妾兰氏小产；天泽十五年一月，庶妃左丘氏诞庶长女，夭；四月，侍妾齐氏诞庶次女；天泽十六年二月，拓跋氏育安郡王庶三女。如此，可满足师兄所言之大概？”
　　“尽够了。”顾恒清回道，心中却不觉惊奇，更不差异一个九岁的姑娘家如何将这些记在脑中，仅仅是确认了之前待百里醉月的看法。
　　尔后，即墨弈阳和顾恒清倒是毫无顾忌地谈起了宗政、大平与韩威三国之间的官场事迹。如今天下几分，以宗政为首，大平与韩威次之，接下来便是一些边番小国了，月前结束的那仗便是韩威的附属国米基于大平边界上闹了事情。
　　“主子，时辰到了。”长平在门外恭声道，“可是将东西都摆上来？”
　　“摆上来吧。”百里醉月漫不经心道，完全不觉得越过即墨弈阳发话有什么不对，“师兄有什么忌口的么？”
　　“并无。”顾恒清闻言眼神一黯，若有所思的视线先是定格在即墨弈阳身上，又扫过百里醉月。
　　百里醉月并未发觉这些，只转过头对即墨弈阳道：“我出去一趟。”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要做的，不过是留出一个空间让顾恒清与即墨弈阳交谈，她自是知道顾恒清顾及自己在场，肯定还有不少话没说。
　　即墨弈阳颔首，道：“去吧，一刻钟足矣。”
　　顾恒清看着百里醉月离开，片刻后道：“师弟，你变了不少。或许说，你没变，只是因为她在你身。”后一句似是问句，但是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见即墨弈阳并未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反应，又道：“如今这位不过九岁的年龄，就算是从小由你养大，你怎么知道以后她就不会变呢？此番她能离你三年，说不准以后就能弃你而去。再说你这身份，犯得着为了一个姑娘家……”
　　“你多虑了。”即墨弈阳打断顾恒清的话，道：“我知你是想试探于我，可这并无必要。自她诞世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是我的了。相应的，我也会是她的。所以这些年我不假人手，为的不过是让她习惯于我。你知道，无论是谁，这习惯都是很难改变的。”
　　“我不知应庆幸你因她而变，还是该担忧她对你的影响甚深。”顾恒清叹了口气，道：“只你这话，我却是不反对的。今日听了宗政莫钰后院的热闹，总是不免让人想起以后我们的后院。诶，女人啊，那就是麻烦，并非越多越好。”
　　“你可效仿明月长公主夫妇，你的父母可谓大平宗室难得的佳偶。”即墨弈阳应道，“我这方，确不用你操心。我想要的，本就是与我比肩而立的人。”
　　“这一点，我倒是有些羡慕了。”顾恒清笑一声，也不再言语。
　　长平领着厨房的人将东西都搬了过来，红泥小火炉里燃着银碳，锅里是用大骨熬成奶白的汤汁，各色菜肴未经烹煮用摆在盘里便直接端了过来，白瓷的碟子装了各色调味料看上去垂涎欲滴。
　　今日厨房当勤的是何嬷嬷，陪了个笑脸，道：“世子爷，这汤是奴婢看着熬了两个时辰的，这些东西亦均是按照姑娘的吩咐。主子爷看着可满意？”
　　即墨弈阳并不理会，只视线扫过这些东西，看向长平，道：“姑娘呢？”
　　“姑娘在偏方与底下人问话，可是现在去请姑娘过来？”长平恭声答了，言语间是将百里醉月摆在与即墨弈阳等同的地位。
　　一旁伺候的人闻言心中又是一怔，只觉要好好讨好了这姑娘才是。阆苑里，除了即墨弈阳自己的人，均是逸安王府送进来的家生子，其中就有厨房和洒扫上伺候的。即墨弈阳自己的人自是知道主子有两位，可逸安王府送进来的人是阆苑建好后才送进来的，认的主子自是逸安王府的世子大人，此番见了百里醉月随着一道归来便只联想到前些年帝京盛传的那个小女郎，未曾想要如何尊敬对待。
　　“无须。”看着沙漏，约莫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就无须人去唤了。
　　果然，没多久百里醉月便过来了，身上换了用银线裙摆绣梅的白色百褶裙，搭的是同色孺衣，只腰间的束带用了深紫，却是与即墨弈阳那一袭深紫金线绣祥云的劲装呼应着。她看了眼桌上摆好的东西，看了眼即墨弈阳，见他丝毫不动便心下了然，知道这是他要给自己立威的机会，便冲着长平吩咐道：“都下去吧，这里不要你们伺候。”
　　长平恭声应了，带了这七八个眼里染上深意的丫鬟和嬷嬷下去了。
　　百里醉月自然地在即墨弈阳身边坐了，对顾恒清道：“这暖锅，还是自己动手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