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16、宿

　　“可算是清醒了？”
　　“恩。”百里醉月坐在床边，往旁边靠了靠，倚在床柱上，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人看。
　　被看的人亦不觉难受，将手中的毛巾放了，一边缓步过来一边道：“一路上还没看够？”
　　“我可是睡了一路，哪有看你？”百里醉月勾了个笑，抬首与到自己面前的人对视，“你不用晚膳么？”
　　“木六备好了，你看着用些。”这话不是疑问，陈述的语气道来，话音未落就伸手将人扯了起来，带到桌边。
　　桌上摆了一荤两素三个热菜并着两个凉菜和一碗饭一碗粥。粥自是为百里醉月准备的，舟车劳顿后她只能用些软和的食物；木六守着遥娘用鸡汤并着几味药材熬了一个多时辰，将至米粒煮化的程度才呈了出来，用热水一直温着，眼下这粥的温度用着正适合。
　　“没什么胃口呢。”百里醉月拿着勺子搅了搅被搁在自己眼前的粥，忍着徐徐涌上的恶心感，淡淡道，“我看着你用膳吧！”
　　“莫让我动手，自己乖些吃了。”即墨弈阳并不理会，举筷挑了两筷子素菜放在粥碗里，“未让你吃净了，多少用些。”
　　百里醉月闻言努了努嘴，到底还是按捺着吃了小半碗，然后将碗挪到即墨弈阳面前，双手托了下颌，看了过去。即墨弈阳端了粥碗到自己手上，速度极快却姿态优雅地吃了，这才将一旁碗里的米饭用了。菜剩下不多，即墨弈阳招呼了一声便有一路上跟着百里醉月的奴仆进来收拾了碗筷。二人都是小心谨慎的人，驿站里虽说也有奴仆，但他们所住的这个院子，那些人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即便是栓在后院的马群，也有专人负责喂养。
　　饭后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即墨弈阳拉了不乐意的百里醉月一道在附近略走了走，这才沐浴安置了。
　　就这般行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到了桐云观。却是不巧，赶上云翳道长闭关，云枫道长去了洛河岛，云洛道长亦是离了帝京会友；百里醉月心中暗道可惜，即墨弈阳却不在意这许多，携了人便直接往阆苑去了。
　　到了阆苑门口，一小厮唤作长平的恭敬地行了礼，道：“主子，清王殿下在里边候着，昨个儿夜里到的。”
　　即墨弈阳颔首算是知晓，脚下却不停。百里醉月倒是愣了须臾，这宗政皇室里并未有哪位王爷的封号是“清”字；后见即墨弈阳的神情才恍然，这小厮口中的“清王殿下”应是大平明月大长公主之独子，去岁刚受封郡王的即墨弈阳的师兄顾恒清。
　　关于顾恒清其人，百里醉月算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虽说前些年二人都在桐云观住着，但顾恒清是前来拜师学艺的，少离桐云观北边的药屋，最多不过跟了云开道长进山历练；而百里醉月则在桐云观南边即墨弈阳的厢房过着近乎足不出户的日子，更有即墨弈阳在一旁守着。是以，二人并没有过见面的机会。
　　这回即墨弈阳倒是不介意了，直接领着百里醉月就去了书房。
　　顾恒清这次是抽空过来的，他自十四岁上离了桐云观回大平，只在家中待了不足两月便进了军营，这几年一直在边境活动。上个月大平与周边的小国刚结束一场小规模的战争，短期内边境线上是安全的，是以顾恒清便离了军营，过来看望师父与师弟。因他是急行军过来的，自然比陪着百里醉月的即墨弈阳速度快很多。
　　“这回你倒是乐意了？”顾恒清将手中的书随意地放下，视线随着即墨弈阳扫到跟在他身后错了半步的百里醉月，哼笑一声，道：“这打扮倒是稀奇。”
　　虽说约好在阆苑是着女装的，但二人才刚回，还未来得及换衣裳便直接到书房来见顾恒清了。
　　即墨弈阳只给了顾恒清一个眼神，然后动手给百里醉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百里醉月是不喝茶的，是以这茶盏不过暖手的功效。
　　“你怎么来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在专属的位置上坐下的人儿，即墨弈阳这才看着顾恒清问道，“大平刚结束一场仗，你应在军营里接受封赐才对。”
　　“那不过是个形式，有什么意思？谨严回府上去了，我便来了这边。此番倒是来得巧，不然哪里有机会见一见这个你一直藏着的姑娘？”顾恒清笑道。他口中的“谨严”乃是大平卫国公世子卫思瑜，算是其发小，二人是一同进的军营。
　　“既如此，晚上便一道留下来用膳。”即墨弈阳并没有理会顾恒清话语中的打趣，道：“她晚上想食暖锅，想你也没用过，便一道儿吧，不过多双碗筷的事儿。”
　　“你倒是好福气，这些年来吃的用的尽是些新奇的东西。”顾恒清不免又将视线转到百里醉月身上，心道这姑娘气质倒是独特，只静静地在那儿，竟不会被他师弟的气场盖住，倒是相辅相成了。虽说从进门起便不发一言，但存在感却不弱，当然这也不排除他师弟时时刻刻念着人的因素；只那双眼睛，光看着便知晓她并不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家。他师父说的对，勿以貌取人；师叔说这是个多智近乎妖的姑娘，就算不是，也差不离了。也是，能拿下他师弟的人，怎么可能普通。
　　想到去岁约定将嫁过来联姻的雅和公主，顾恒清漫不经心地问道：“我那表姐就要嫁过来，那宗政莫钰府上如何？”
　　雅和公主乃大平康安帝静妃所出二公主，去岁宗政与大平签订盟约之际，约定宗政皇子娶一位大平的公主。宗政四个皇子都未娶正妃，按理这人选也该是大皇子宗政莫钰；大平这边六位公主仅嘉和长公主与雅和二公主适龄，只嘉和长公主乃皇后许氏所出嫡公主，自是不会嫁来宗政，是以这人选也就只有雅和公主上官雅了。
　　说来，顾恒清只与嘉和长公主关系较亲密，而今提及雅和公主，不过是为了解宗政莫钰的情况。这些皇子的后院可是不能小瞧的，说不准就关联着朝政的边边角角。
　　即墨弈阳知晓顾恒清的用意，且并不在意顾恒清知晓这些信息，本欲开口，见百里醉月看了过来，便道：“让她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