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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茉莉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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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江水默默流淌着,时光就过去了。
巴雅尔走出船舱,远远地望去,江边大石上有人。
嘴角的微笑,却在看清那个身影时,瞬间僵在脸上。
凝儿清脆的声音,欢快地喊着他的名字,飘过来。
有点僵硬地挥手,上岸。
却在凝儿跑过来时,不着痕迹地避开她要扯住自己衣袖的手。
凝儿却又伸手扯了他另一边的袖口,说着你这次早了三天回来。
终是狠不下心将小手推开,巴雅尔心不在焉地应着,心思却飘去了不知哪里。
汉人女子十五及笄,以钗束发,便是许了人家。
巴雅尔是知道的。
但那支茉莉针,就像一根刺,突然地扎在心上,痛在意料之中,只是促不及防。
又是一地明亮的月光。
晚饭后的情景一再撵过脑海,怎么刻意忽略,也不肯稍歇。
水夫人提到凝儿亲事的时候,眼神温柔欢喜而又流淌着浓浓的不舍。
镇上丁举人家的公子。
丁府是水夫人娘家的邻居,家境殷实,也算知根知底。
丁公子年及弱冠,也算一表人才。
巴雅尔甚至可以想象媒婆提亲的话语,姑娘嫁了过去,便是秀才娘子,富户娇娘,必是人人称羡。且住在外婆家隔壁,决然不会受一点委屈。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没有丝毫不妥。
水先生也曾在客旅思乡时,念叨过商人重利轻离别,凝儿以后最好是找个书香门第,莫蹈了外婆和娘亲的覆辙。
所以,巴雅尔只能对先生和夫人说恭喜。
因为除了恭喜,他想不出任何的话好讲。
躺在东厢的床上,只觉得心口发闷。
先生说了,凝儿出嫁之时,要自己背她上轿。
先生又说,这嫁妆的事情,就全靠自己了。
蜷起身子,咬紧嘴唇,忍耐住心口隐隐的生疼。
天亮的时候,起床洗漱,打扫庭院。
巴雅尔还是那个巴雅尔。
那些少年情怀,那些伤心眼泪,除了那明亮的月光,没有人知道。
大年初二,丁公子登门拜年,可那眼神,一直掩饰着,随凝儿游走。
水先生不在,水夫人陪着寒暄几句,便推说去厨房备饭,拉着凝儿走了。
未婚夫妻,不可独处,水先生一早就吩咐过的。
看丁公子失望的样子,巴雅尔低头喝茶,舌根发苦。
让自己作陪,巴雅尔多少知道其中意味。
一来,先生不想丁家觉得水家无子,便薄待了凝儿。
二来,将来自己要背凝儿上轿,这娘家哥哥的样子,便要早早地做出来才好。
只是,面对着满口诗书的未婚妹婿,巴雅尔觉得无话可说。
而厨房里间或传来的盈盈笑语,让丁公子也有些魂不守舍。
两个人,各怀心事,便沉默着喝茶。
傍晚的码头,丁公子准备登船了。
心里想着怎么那未婚妻自打进了厨房就不曾再出现,忽然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巴雅尔沉默地听着,心不在焉。
然而他说,有天黄昏,他乘船经过,看见斜阳晚照下,一抹倩影,于江边石上,翘首眺望。
于是一见倾心,非卿不娶。
抬头见他微红的耳根,巴雅尔忽然很想笑。
公子本是自说自话,不意身边的“大舅子”却忽然开了金口。
你以后要好好待她,不许让她受一点委屈。
公子诧异地看着礼数周全,却过分少言的人,一时无语。
二九年华的异族少年,用一种近乎威胁的眼神盯住自己,让他只能不由自主地点头应允。
直到上了船,公子仍觉得这江风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