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迷惑》兰舟

6、忆

　　王主任早就热情地拉起倪霓，说道：“唐渊过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霓。小霓，这是唐渊，在八院骨外科工作，离咱们也不远，我的一个老同学和小唐的妈妈是故交，算起来也不远，其实挺有缘的啊，哈哈。”
　　倪霓有点浑身不自在，她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目的明确的方式，突兀地去查看一个根本陌生的男人，她恶作剧地想：“唐渊？还不如叫汤圆呢，又通俗又好记。”她觉得有些好笑，跟着王主任在沙发上坐下，连头都没抬。
　　“汤圆”显然比她自在多了，从容地走过来在一侧坐下。（许久之后，两个人回忆当时的情形，在倪霓的追问下，唐渊老实交待，相亲次数多了自然不再紧张。惹得倪霓又是一阵追杀。）
　　王主任自然知道倪霓有点窘迫，立刻笑语风生地给他们两个人搭话，替两个人问明对方的情况，当然无外乎，学历，家境，工作情况等等。在近似尴尬的情形下，倪霓也大致了解了“汤圆”的情况，C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当年高考时也是算得校里的佼佼者，中产家庭，父母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窘迫。只有这一个儿子，十分疼爱。
　　然后倪霓开始走神了，心里萦绕着疑问：不知道是不是成年人了，办事情都应该目的性强一点，以便更快的达到目标，如果还在大学，她是没法想象的。其实如果当年她没有遇上远在天边的那个人，而是选择了身边追求者，是不是今日情景会截然不同呢？
　　并不是第一次这样想，大五时远在另一个城市工作的男朋友终于忍受不了寂寞而移情别恋之后，倪霓便开始这样想了，只是每次都没有答案，最后她给自己的结论是老天爷安排了一切，不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只是人生的历练。经历过了，也就算了，如果在其中能够留下什么，或者成长一些，那么这也就足够了。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了。
　　倪霓忽然觉察“汤圆”的目光正看着她，她更加不自在，想装作没看见，但总是如芒在背，于是干脆也抬头看回去。结果“汤圆”在她的目光下避开去。
　　王主任仍然在讲着唐渊的优秀，也瞧见了两个人的眉目官司，掩不住笑，说道：“天色不早了，小唐你替我送送小霓吧。也都认识了，以后你们就多来往吧。”
　　两个人闻声同时起身答应着，在王主任的目光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王主任的家门。
　　大街上，倪霓在前面走着，“汤圆”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话，方才有王主任在中间缓解气氛，忽然变成两个人，连唐渊都没办法再保持方才的从容。
　　许久倪霓终于忍不住问起唐渊来，：“你是哪里毕业的？”话一出口，倪霓就知道问了蠢话，方才王主任早已经说过了。
　　唐渊到没有表示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C医科大学，其实本来没有想学医学，阴差阳错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倪霓皱眉问道：“为什么不想学医？不好吗？”
　　唐渊回答：“不，当然不是不好。只是我更喜欢计算机专业，高考的时候因为英语答题卡没有涂全，丢了很多分，无奈之下才去了C医大，所以总是有些不甘心。”
　　倪霓不由得在心里对唐渊重新审视了一下，高中时她是曾经以C医大为目标的，结果因为贪玩，不肯用功，高考之后分数只达到二本分数线，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去了离C医大不远的D医学院，但眼前这个人，她恍惚地想，C医大，不甘心？
　　唐渊如何送她回家，细节倪霓已经记不得了，她只记得离她的住所还有几百米时她就谢过了唐渊，说了再见，自己走回来。
　　打开房门倪霓就甩掉了高跟鞋子，向后一蹬关上房门，磕磕绊绊地一路走到卧房，扑到在床上，觉得身上有点酸酸的，她静静地趴了一会儿，一种孤寂的感觉陡然涌上心头，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的，其实她应该也习惯了，自从袁媛有了男朋友，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减少了很多，更多的时间她是独处的。
　　倪霓翻过身，抬眼看着天花板，柔柔的日光灯下，一个红色的仙桃挂饰静静地垂挂下来，这是元宵节时袁媛买来送给她的，说是红桃子走桃花运的，结果得到桃子的人没怎么样，送的人倒是走了运，这么快就嫁出去了。
　　看得久了，倪霓眼睛有点花了，她忽然觉得那桃子在晃动，不停地晃动，晃到她头也晕起来。
　　皮包里忽然传来手机的铃声，倪霓没有动，听着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又唱了一遍，才懒懒地起身打开手机，却是高中的好朋友田冬梅，她一接通，里面立刻传来田东梅的大嗓门：“喂，还以为你没带手机呢。”
　　倪霓“呵呵”地笑，说道：“今天去相亲了，还以为是刚才那个家伙呢。”
　　田冬梅立刻大感兴趣，说道：“怎么样？怎么样？”
　　倪霓懒懒地说：“不怎么样，很木讷，还得我主动说话，很没劲。不想再看见他了。”
　　田冬梅立刻接话：“哎，你不能一下子把人PASS掉，你应该了解一下再说。当然如果不合适的话，那就赶快结束。哎，还有，王维上个月结婚了。”
　　倪霓心里猛然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下，一时间浑身僵冷，巨大的落差让她怔怔地呆了半晌，才说道：“是吗？已经很久没听过他任何消息了。应该恭喜他啊，不过他女朋友，啊，应该说他爱人不会喜欢听到我的。”
　　田冬梅愤愤说道：“不恭喜也罢，他自己又有什么脸面看你？还以为新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我没有去他的婚礼，听参加的同学说新娘长得比你差远了，而且只是中专生而已。”
　　倪霓的声音淡淡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觉得好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田冬梅叹气说道：“算了，也不用再提他，我其实也是大嘴巴，不应该和你说他。倪霓，你也不小了，多为将来打算一下吧。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我老公接宝宝回来了，我得去看孩子了。”
　　倪霓恍恍惚惚地挂上电话，觉得自己像漂起来，不知道身处何处，也许应该哭一场，却做什么都没力气，于是放弃，任由自己漂浮，越来越远…
　　手机骤然响起，将倪霓拉回现实，倪霓从床上弹起来，拿过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唐渊的声音传过来：“嗨，倪霓，安全到家了吧。”
　　倪霓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如何回答的，但只听见里面又问道：“明天有空出来吃顿饭吗？”
　　倪霓保持着僵直的姿势，发了好一会怔，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涌上心头。心中乱糟糟的，一些古怪的想法顽强地盘绕在脑海中，结婚，中专生......但是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淡然镇静的声音：“好的，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