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思夕

13、第十二章

　　秋风狂舞，夹杂着雨水划过脸庞，留下蜿蜓水痕。

　　父皇――父皇――父皇――几乎撕裂胸口的呼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会这样？十年来心里一直坚持着会回去，问问那个人为什么，当初浓浓的宠爱，怎么会舍得送自己离开，忍心十年不见？什么答案都没有给自己的父皇，怎么会死？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这样没了？十年来父皇的面容渐渐模糊，还来不及再次把他的面容刻进心中，便再也见不到了吗？

　　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霜寒如月，总是弯起的唇紧紧抿起，一双眸子已不见温柔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刺骨的寒意，幽深的瞳孔映照着苍白的脸色。

　　马鞭拼命抽打着座下的马匹，寒冷的秋雨和耳边呼呼吹过的风声却不能平静此刻激荡的心情。

　　不！自己不允许十年的期盼是这样的结局，还没有听见父皇说一声对不起，还没有在父皇身边诉说十年来的委屈及思念，怎么能允许他就这样死去！死了又怎么样，还是会见最后一面。

　　“公公，您看……”

　　“随他去吧，快到京城了，我们紧随其后，你跟在九皇子身边，拿出令牌，任何人不得阻止九皇子进宫。”

　　“是！”

　　一骑快马加鞭，从童絮真身边飞驰而去，紧追前面的云凌然。

　　安然坐于马车之中的童絮真低头沉思，淡然的脸上有一丝阴郁。

　　还未到城中，云凌然举目看去，城头挂满随风翻风的白幔，只觉烈火在心中燃烧，再也顾不得许多，跃马上前，越过门口排得长长的等待进城的队伍，直奔城中。

　　“站住！”

　　“站住，何人竟敢擅闯！”

　　一咬牙，顾不得一切地高举马鞭挥退上前拦截的守城士兵，丝毫未停的闯入，见城内入目皆是一片苍白，路上行人都是一脸悲伤，云凌然一路而来忍下的泪水再也无法抑止，成串滚下眼眶。

　　“刚才是九皇子奉旨回京，全都退下！”

　　随后跟来的侍卫随手拿出令牌制止了欲追云凌然的士兵，待话说完，身下马匹也分毫未停地进入城中。

　　越来越接近皇城，万千白幡因被秋浸湿，垂挂墙头，有时被秋风吹起，无力摇摆。

　　两骑一前一后在青石板上急速前行，皇城近在咫尺，云凌然一个飞跃，纵身而起，轻点马背，越过内城门前的守卫，急运轻功一路狂奔。

　　还未等得众守卫反应过来，跟随而来的侍卫高喊：“九皇子奉旨回京，退下！”

　　一进内城，满天的纸钱挥洒而下，随着冰冷的雨水贴着脸颊顺滑而下，云凌然悲愤的心却仿佛被一把熊熊的烈焰完全包围。

　　不等身后紧跟的侍卫再喊第二遍，仿若回音般的声音便将这一消息一声声传入宫中，云凌风跪坐于正中的席位，正在静听高僧为先皇超渡，此时听得九皇子回京，心中一惊，待要传旨下去接见，却看见一道人影直闯入大殿。

　　全身湿透的云凌然看起来有些狼狈，身形在先皇的灵柩前站定，眼神迷幻变化着，如月圆月缺，斗转星移般变化莫测，身上的雨水慢慢在脚下聚集为小小的水潭。

　　因先皇先逝而仓促继位的皇帝云凌风仍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弟弟，黑亮的发丝上水滴如玉珠般坠落地面，长长的流海因雨水丝丝绺绺地贴在脸上，黑发下的剑眉大眼显出又成熟又稚气的男子气息，完美的嘴唇此时显得苍白而毫无血色，与父皇相似的面容，但更多的应该是像他的母妃吧，丰姿秀逸，细致精美。见他只是静静看着父皇的灵柩，并没有其他的举动，云凌风示意因人闯入而停下的高僧继续诵经为先皇超渡。

　　正当一切恢复正常默默进行时，这时的云凌然却动了，走上前去居然想推开先皇的棺盖，这倒让云凌风有些惊讶，但先于他出声阻止的是一直跪坐在左侧的左丞相王大人：“住手！”

　　少年一向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阴沉的看着出声阻止的人，心中的郁闷急需找个人发泄，连续赶路又加上淋雨而变得嘶哑难听的声音配上阴恻恻的语调，令声音听起来感觉好像是由地狱传来的邪恶之声，“你是谁？敢来管我？”

　　王大人大声喝止：“圣王，在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冷冷的眼神紧盯着王大人，屋内的众人都感觉到极冷寒意，冷笑几声，云凌然欺身向前，一拳砸上了王大人的眼睛，可怜王大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呆呆捂住眼睛傻看着云凌然，半晌才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云凌然，嘴内喃喃说道：“你……你……”

　　“我怎么样？小爷我今天不爽，谁敢上前阻拦，我就砸谁，哪个不长眼的再来？”云凌然冷笑地环视殿内，见他这样一说，被眼神盯到的人都不由后退一步，艰难的咽下欲出口的话。

　　见众人不说话，云凌风站起身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见父皇一面。”

　　“父皇已经仙去了，你见到又如何？”

　　“我不管，不论是死是活，我是见定了。”干涩的唇中吐出这句话，云凌然径直向灵柩走去，又准备掀棺盖。

　　云凌风静静地看了看，忽然走上前去，拦下要阻拦的众人，不顾殿中众人吓呆的表情，抬起手帮云凌然将棺盖掀开。

　　诧异地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哥哥，随即云凌然便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静静躺在棺中的父皇身上，十年未见，父皇老了很多，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想必死前并没有受什么苦吧，泪水夺眶而出落在父皇安祥的脸上，云凌然轻轻伸出手为父皇拭去，取下颈上母妃死时为自己戴上的玉佩，放在父皇的手中，默默又将棺盖盖好，转身坐在灵枢旁边的台阶上流眼泪。

　　“把眼泪擦擦，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还真难看。”云凌风从来不曾安慰过什么人，见云凌然哭得伤心，心中有些不忍，上前别别扭扭的劝慰。

　　猛然抬起头，狠狠瞪了云凌风一眼，云凌然开口说道：“关你什么事？我父皇死了，我难道不能哭吗？”

　　听到他一长串的反驳后，云凌风美丽的杏眼瞪得比什么都大，没有想到云凌然会这样不留情面的反问自己，云凌风不由地有些动怒了，反口说道：“父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若再用这种口气跟朕说话，朕把你押到国子监去。”

　　听到这话，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的云凌然腾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忽忽一拳向云凌风的脸上招呼上去。

　　随着新皇的一声惨叫，原本有些嘈杂的大殿里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了，云凌然嘴角隐含一丝冷笑的看着云凌风，静静等待他的反应，云凌风此时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好意上前劝慰，却全然被云凌然当作了驴肝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打朕？”

　　冷冷一笑，一拳继续往新皇的肚子上招呼去，众人已完全呆掉，不知道该怎样，毕竟打皇帝这种事情，大家是从来未见过的，正在此时一声抽泣却更是惊呆了众人。

　　本来是一声小小的抽泣声，但无奈大殿内实在是太过于安静，竟是让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大家一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个人——本朝刚刚即位的皇帝云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