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思夕

12、第十一章

　　夜雨清秋，京城内一片凄清，皇宫之中却是人声喧哗，虽已是午夜时分，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滞留在军机处，人人脸上皆是凝重之色。

　　祥宁宫内人来人外，门外站着焦急等待消息的各位皇子，皇上的寝宫中却只有江寒山一人陪在皇上旁边。

　　此时靠坐在床边的皇上精神看去却是很好，消瘦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同于前几日的浑浊，脸上在烛光的照耀下微带红晕，看着这样的皇上，江寒山心中却是一片凄然。

　　“江爱卿，你可曾怨恨过朕？“不待江寒山回话，皇上叹息，叹出心中深深的愧疚，说道：“定是怨恨的。当年朕答应你好好待兰儿，终究是失言了，连你的外孙，朕也没有好好照看，把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心中定是怨恨的。”

　　“皇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哽咽让江寒山语不成声。

　　“朕不怪你。”

　　皇上的温言更让江寒山心中凄然，强抑住心中的激荡，开口说道：“臣也请皇上原谅，我明知道皇上的病，却一直没有提出让然儿回来陪在皇上身边，臣……”硬咽的声音无法再继续下去。

　　皇上了解的拍拍江寒山的手，微笑地说道：“你的心思朕都清楚，你是不想让然儿卷入这场皇位之争，不过你不用担心的，朕已经写好遗诏，传位于凌然，我已下旨传萧雨回京，相信定可保得然儿顺利登基。”

　　江寒山一听心中不由一窒，脸色也变得苍白，顾不得什么，急忙跪下，趴伏于地下，说道：“还请皇上收回。”

　　酷似云凌然的浓挺俊眉微微挑动，皇上说道：“爱卿请起，这是何意？”

　　“皇上，臣求皇上看在兰儿的份上，收回诚命，我只想让凌然平安长大。“江寒山挺直腰身，仍是跪于地上，继续说道：”凌然从小随臣弟在谷中长大，从未涉足官场，若是将这偌大的江山交于凌然之手，臣心惶恐。臣虽是凌然的外公，更是皇上的臣子，臣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便置国家于不顾，所以还请皇上收回诚命。“

　　皇上眉间皱摺顿现，凝神静听江寒山说完，怔仲了片刻，说道：“也只有你不会在这种时候附和朕的意见，若是其他皇子的外戚听到这种消息，还不千恩万谢？”

　　“臣惶恐。”

　　仍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罢了，朕就知道你会如此，所以朕拟了两道旨意。”皇上从床头取过一道圣旨，递于江寒山手中，说道：“起来吧，这是传位于凌然的诏书，你留着吧，若是太子即位后做出有偏差的事情，你可奉朕的旨意，废帝另立。”

　　江寒山微微一震，接过圣旨立于床边。

　　“朕虽已有十年没有见过然儿，但他是朕从小亲自带大的，他的禀性朕是知道的，若得历练，必会是个好皇帝，只是太过贪玩了些，你也不要太管着他，一切都随他高兴吧。”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皇上一向威严的脸庞上也带着一丝身为人父的慈祥。

　　“是，臣省得。”

　　“你当年把然儿送到你弟弟那里，朕心中知道你是为了然儿好，因此朕忍住不去见然儿，十年来朕不管如何去想，都会在心中劝自己不去打扰他，但朕这次终究是没有忍住，希望你不要怪朕。”

　　“皇上，臣从来没有怪过皇上，皇上对凌然的一片心意，臣都晓得。”

　　“嗯，希望凌然不要怪朕这个做父亲的，十年的分离，总算就快要相聚了。你下去吧，朕有些累了，朕的九皇儿明天就要回来了，朕要养好精神，明天去见朕的九皇儿。”皇上面带微笑着任由江寒山扶着自己躺下，慢慢进入梦乡。

　　此时的客栈中，云凌然坐于灯下，心神不宁，皱眉看着眼前的烛光，终究按奈不住不安的思绪，站起推开门走入对面的房间。

　　已然安睡的童絮真被房门开启声惊醒，就着桌上的微弱烛光看着站在房中的云凌然，缓缓起身，问道：“不知九皇子深夜前来有何事？”

　　“没事，就是睡不着觉，想过来和你聊聊我父皇的事情。”

　　见童絮真准备起身穿衣，云凌然快步走向前拦住他的动作，见童絮真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云凌然微微一笑，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将童絮真推于床里侧，掀起被子的一角，安然躺下。

　　“九皇子，你这是做什么？”童絮真皱眉看着不请自来，躺在自己身侧的家伙。

　　“你我都是男子，你怕什么？”

　　冷哼一声，童絮真开口驳斥道：“难道唐泠卿不是男子吗？”

　　有些尴尬地嘿嘿一笑，云凌然默然没有回话，只是拉着童絮真躺下后，方才开口说道：“卿卿是我老婆，这是师傅都允了的，你若是不愿意，我是怎么也不会对你怎样的，我今天晚上来，是想听你讲讲父皇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童絮真没有再多说什么，平躺于床的内侧，静静地看着床顶，没有吭声。

　　“童童，我父亲想过我吗？”半响，云凌然的声音方才幽幽的传来。

　　有些气愤云凌然对自己的称呼，却更诧异他提出的问题，童絮真扭过头看向躺在自己的旁边的人，却发现他并没有看着自己，如湖般澄澈纯净的眼睁大，也是呆呆的看着床顶。

　　“想的，很想，皇上一直很想你。”童絮真也扭过头，不再去看他。

　　“可他从来没有打听过我的消息，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幽幽的声音里是希望一再破灭后的木然。

　　“皇上是爱护你的，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所以不去和你联系，你应该相信他对你的爱。”

　　“是吗？可他从来没有打听过我的消息，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少年不解的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仿佛非要得到答案般执着。

　　“请相信他，他有自己的苦衷，他是一个好皇上，更是一位好父亲，你见到他，便会知道他为你做过些什么。”童絮真想起宫中那位卧病于床榻的老人，心中升起一种温暖，话语也不觉渐渐柔和起来。

　　在童絮真看来，皇上在自己的心目中，从来就是神圣的存在，从小进入宫中，只有到皇上身边后，自己过的才是像个人般存在的生活，对于这个孤独的老人，虽然手握天下大权，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心过，也只有在提起九皇子，皇上严肃的面容中才会有一丝的轻松，冷漠的眼神中才会有一丝祥和。

　　收回有些酸涩的眼神，云凌然叹息着扭向一边，紧紧抱住童絮真，喃喃说道：“我想早点见到他，我想问问他为什么。”

　　童絮真身体一僵，本能地想要挣扎，听到云凌然的话后踌躇了片刻便放弃了。

　　伸手轻搂怀中的身体，童絮真柔声说道：“九皇子早早安歇吧，明天就可以见到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