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卷一）》沈嘉禾

14、白首不离

　　是要自由，还是要声音？——若是没了声音，不用谛听帮，王爷也会赶自己出府吧，莫然略有些自嘲的想着。可是做为一个歌者，要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声音，实在是有些舍不得。想来想去觉得头疼——先睡一觉，烦心的事留着明天去想吧。莫然把身子蜷在锦被里，迷迷糊糊的进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莫然睡得昏昏沉沉的感觉到身边有人。努力挣开有些发涩的眼睛，澜王爷正坐在床边，温柔的望着自己。“——王爷。”莫然急着想爬起身。
　　“无妨。”澜王爷伸手，将莫然轻巧的拥在自己怀里，伸指帮他按揉着太阳穴，“今天怎么睡的这么早？本王还想带你出府玩玩呢？”
　　——出府？莫然猛得听到这个词，急忙转过身子说道：“我可以出去吗？”
　　“呵呵，你是本王的人，当然可以。”澜王爷笑着在莫然唇上轻吻一下，唤流鸾进来帮莫然更衣，随口说道，“在府里待了许久，憋坏了吧？”
　　“这……”莫然犹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澜王爷无奈的摇摇头，伸手亲昵地揉揉莫然的头发：“本王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来了府中也不少日子了，怎么还这么拘谨呢。”
　　“王爷——”莫然正要开口，澜王爷突然俯下身来，温暖而湿润的唇瓣略带惩罚意味的咬上了莫然的嘴，“等下直接唤我嘉佑便可——今晚只是游玩，可不许再拘谨了。”
　　——可是再能怎么不拘谨呢？就算能直呼你的字，我仍然只是你的男宠罢了。莫然心里想着，可不敢说出来。偏过头，乖巧的答道：“是。”
　　“然儿好乖。”澜王爷的唇又附了上来——今天不晓得着了什么魔，澜王爷好像特别喜欢亲自己。莫然有些疑惑的想。
　　“来，叫‘嘉佑’。”
　　莫然抬头，正对着那比夜空最亮的星星还璀璨的眸子，“嘉佑。”莫然像是被蛊惑似的喃喃出声。
　　“再唤一声。”澜王爷鼓励似的说。
　　“嘉佑，嘉佑。”莫然轻轻地念着。
　　“真好听，”澜王爷亲亲莫然的睫毛，牵着他的手向外走去，“每次听到然儿的声音，都特别安宁呢。”
　　——若是莫然没了这声音，王爷还会宠着莫然么？莫然扬起头，看着身侧的澜王爷，在心里默默的问。其实不用回答，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莫然的脑中滑过这句词。古代的花灯节，真的很漂亮啊。夜空中，树上，河里……到处都是那样明亮绚烂的花灯飘飘荡荡。被澜王爷牵着手，在接踵摩肩的人群中穿行。澜王爷身上的温暖从他宽大的掌心不断传过来。连略有些寒意的秋夜似乎也觉察不到了。
　　莫然紧紧握着澜王爷的手，看着他稍微靠前的身子，不断的挡着过往的人不让自己被撞到，偶尔回过头，在满目的灯火阑珊中冲自己微笑的样子。莫然不禁鼻头一阵发酸，明知无望，但仍忍不住在心头暗暗祈祷——像这样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执手微笑的时光，若能永远停驻，该是多好。
　　“然儿想许什么样的愿望？”似乎是一恍然之间，手上便被澜王爷塞了一盏荷花灯，莫然看着澜王爷手里另提着一盏荷花灯，笑吟吟地解释，“平常百姓都喜欢在灯节的晚上把花灯放在河水里许愿——花灯飘的越远，许的愿也越灵。”澜王爷说着，提起炭笔兴致勃勃地在荷花灯的花瓣上写了几个字，俯身把花灯放下水去。起身把炭笔塞到莫然手里，微笑着说：“然儿也来试试吧。”
　　——许什么愿呢？莫然看着手中八瓣重莲精巧的荷花灯，整个人都被王爷拥在怀里，这样的温暖实在让人迷失。这样温柔而多情的情人，该是让多少人为他黯然神伤。可是我想要的人不是这个样子的，莫然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澜王爷总说自己的声音能让人安心，可是自己像这样偎依在王爷的怀里，明知道不是长久，但仍然温暖安宁的让人想要沉溺下去。
　　莫然提起笔，用心的在荷花灯上写上四个大字：白首不离。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白首不离。”澜王爷低头看着花灯上的字，低低的念着，“倒是好词呢。”
　　莫然知道澜王爷误会了，也不想解释，低下身去，慢慢的把花灯放入水中。眼看着荷花灯中的灯芯晃动着，慢慢的在水中漂荡，渐渐向不远处河灯汇集之处飘去。心下不由得一丝凄苦——只是给自己提个醒罢了，当年卓文君抛家弃父随司马相如出走，百般恩爱到最后也因年老色衰被抛弃而已，后来卓文君作了《白头吟》，在她心里一定也会有些悔恨吧——与其要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不如只求一人，白首偕老，不离不弃。
　　那么澜王爷，你对我是不是也是如此呢？莫然在心里默默的问道，眼下的温柔，只是因为莫然有副好嗓子，若是有一日，府中进了嗓音更美妙的歌者，那是莫然将如何自处？
　　由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嘉，嘉佑，”莫然仰头唤到，三分的胆怯又带着三分的自我放纵，“嘉佑，嘉佑……吻吻我好不好？”既然决定要放弃，眼前的温柔多拥得一刻便是挣到。
　　“然儿——”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宛若叹息，澜王爷的吻，如雨点般的落在莫然的眉上，眼角，鼻尖，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