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阳光》三叶小屋

7、伤害

　　冬月将画稿扫描件交给何以轩时，何以轩明显的怔了一下，冬月就忍不住有点高兴，那么自信又傲慢的人也被自己的无畏给震住了啊。
　　“原稿还在荣腾，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会联络他们，”淡淡的解释道。
　　“我先看看，有问题会叫你的，”何以轩并没多说什么，倒让冬月诧异了，扫描件有何效果可言？以为必定又是一顿不冷不热的教训呢，奇怪的男人。
　　冬月走进茶水间，打算冲一杯糖水。
　　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杨光已经对荣腾的员工做了合理的解释吧，反正一个上午过去了，荣腾那边半个电话也没有，是已经开始宣传动画的制作了么？如果原画需要修改怎么办？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他一声？他有去沈文琦那里拿原画么？沈文琦如果约自己见面的话……
　　“冬月，你已经放了四袋糖了，”小敏被冬月魂不守舍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从昨天就不对劲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啊？”冬月呆呆的看向身边的小敏，忽然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倒掉，重新接了杯热的，也不再放糖，只拿在手里，感受着掌心的温度。
　　“小敏，不要问，”冬月知道小敏想问什么，可她现在说不出来，好多事情都堵在嗓子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过阵子吧，再过一阵子，我会全部告诉你的，我保证，”冲小敏安慰地笑了笑，冬月走回自己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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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琦看着尹冬月，从她推开店门开始，自己就在观察她，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观察她的五官，甚至想看看她脑中的想法，可是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平静。
　　她不明白杨光爱这个女孩什么，曾经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愤怒，那样的撕心裂肺，可多年之后再相见，竟仍然会有爱情？
　　“约我出来有事儿么？”冬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她没有一点想见沈文琦的念头，可是接到电话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也许是直觉吧，她直觉的认为沈文琦不是因为想见她才约她出来的。
　　“我说过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的，”沈文琦也不介意冬月的开门见山，反正自己确实是有话要说才约见面的。
　　“我真的不记得——”
　　“别着急，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吧，”文琦似乎在回忆，片刻后才肯定地说道：“五年了，没错，是五年前，在A大的男生宿舍门口，我们第一次见面。”
　　冬月的脸瞬间苍白，竟然是她，自己竟然一直没认出她来！是啊，她变化太大了，自己怎么可能把眼前这个成熟干练又自信的女人与当初那个青涩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是五年前的冬天了，自己刚刚能够从病房单独走到楼下的病患散步区，脱离了死亡的阴影，她第一件想到的事是杨光，她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到他，告诉他一切的真相，告诉他自己过去爱着他，现在爱着他，以后也要永远爱着他，一切都没有变，他的月月从来没有变……
　　然后，她就站在了A大的男生宿舍门口，默默等待着他的出现，猜想着他惊喜的表情，他每次看到自己都是惊喜的，也一定会轻轻的叫一声“月月”，温柔又甜蜜……
　　然后，他就真的出现了，还是清瘦的身材，依旧合身的白色衬衫，淡淡的眉梢眼角，一切都如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没有了惊喜……
　　“尹冬月？”
　　“……”冬月委屈的抿紧了唇，他居然连名带姓的叫她，仿佛看见了一个早该消失的仇人，不过没关系，她的杨光只是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知道了真相……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光的语气却越来越冷。
　　“我来是想告诉你……”
　　“告诉我当年只是一场误会么？”讽刺的眼神，冰冷的话语，冬月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泪水早已无声滑落，却换不来一丝的怜惜。
　　“当年确实是有原因的……”冬月哽咽着，只要知道了原因他就不会这么对她了，他会后悔曾对她这么坏，他会……
　　“那又怎么样？”杨光冷冷的看着冬月，她以为泪水和所谓的原因就足够解释一切了么？就足够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么？
　　“我当时会那么做都是因为——”
　　“够了，”打断冬月的话，不看她绝望的眼神，杨光用自己能够做到的最狠绝的语气说道：“不重要了，所谓的原因，或者道歉，都没有必要了，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所以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不信，我不相信！”冬月再控制不住，不理周围的目光与议论，不顾泪水狼狈的涌出眼眶，只是对着面前连表情都消失了的杨光叫到“你骗不了我，你别想骗我……”
　　“随便你相不相信，”杨光不再看冬月，只是自言自语的道，“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两年了，我们分手两年了，”忽然，他指控的看向她，“当时不是你提出分手的么？”看着冬月瞬间褪去了血色的双颊，杨光似叹息般地说道，“所以我不爱你了……”似在说服冬月，又好似在说服自己……
　　“……”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冬月从不曾想到，日夜盼望的再相见竟会是这般光景，杨光的每一句话都似冰山泉水，浇熄了自己火热的希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只想若是当年死在了手术台上多好，起码圆满了一段自以为是的爱情……
　　“杨光？”身边的女孩有点担心的看着微微走神的杨光，低低的呼唤带着一点点疑惑。
　　“没事，去图书馆吧，”杨光狠心不再看愣在原地的冬月，牵起女孩的手，转身向前走去。
　　“你不是要拿英语书？”女孩看着握在一处的手，眼里有诧异，更多的却是喜悦。
　　“不用了，图书馆里也借得到……”
　　……
　　“想起来了？”沈文琦看着冬月不再平静的表情。
　　“你变了很多，”冬月收回思绪，看向对面的沈文琦，是变了很多，可是有一点没有变，就是看向杨光的眼神，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文琦的眼神与五年前一样，明亮而又执著。
　　“你却没怎么变呢，”文琦轻啜了口咖啡，体会着舌根处的微苦。
　　“想说什么就说吧。”
　　“很简单，”文琦轻轻眯了眼睛，语气却分外肯定，“请你离开杨光，越远越好。”
　　看来沈文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荣腾了，但冬月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等着下文。
　　“你以为你们还能在一起么？你知道你到底伤他有多重么？”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忍不住打断文琦的话，冬月受不了别人评论她与杨光的曾经，即使是痛苦也是只属于他们俩人的……
　　“可是很多事却是你不知道的，”文琦满意地看到冬月再次沉默了，“当年分手后，杨光在高考时发挥得很不好，没能考到公费分数线，所以要想上第一志愿就需要好大一笔钱，可是他们家没有，杨光的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又是着急又是无奈病情更是恶化，没多久就去世了，杨光对她母亲的感情我想你应该会很清楚……他一直认为她母亲的早逝是因为他自己，因而自责了很久……”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以为你们还能回到过去么？也许杨光的高考落榜不能硬怪在你身上，可是起码在他最伤心绝望的时候你应该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么？可是你没有，你不但没有，反而是第一个狠狠伤害他的人……”
　　“你伤害了他，在他最灰心绝望的时候你不在他身边，在他苦苦挣扎拼命生活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他终于走出了谷底，开始新的人生的时候，你又凭什么回到他的身边？”
　　冬月忽然有点好笑，沈文琦与何以轩竟是如此的相像，他们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都是直呼姓名，他们也都如此自信的质问自己“凭什么”，是啊，凭什么呢？

　　天气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寒冷了，冬月走在夜晚的人潮中，手深深插进风衣的口袋却仍是凉凉的没有一丝暖意，脑中仍旧混乱，那一句句质问般的话语似已印在了心间，无需回想，自动重播，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人这辈子到底图个什么啊？既不能随心所欲，又不能心想事成，一时为爱情而幸福，下一刻又要为生活而苦恼，或者说就因为这种种摆脱不掉的苦恼，人们才更是为追求那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幸福而努力吧？
　　可是幸福是追得到的么？按道家的讲，是无为而治，就是说什么也不要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没用，那自己此刻什么都不用想了，只要坐家里等着就能知道一切的答案了（十足的诡异>_<）；按佛家的讲，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明知道做了不会有结果，可还是要去做，这不是冲动么？冲动是魔鬼阿!!!
　　冬月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乐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阿，再一抬头，就看见袁浩靠在楼门口的路灯下，脚下一圈的烟头，这家伙在这站了多久了？！
　　“你……”本想说你这是乱扔垃圾，破坏公共卫生，可是再想想上一次见面的情形，冬月就有那么点心虚了。
　　“想什么呢那么高兴？”他真的会被这个女人给气死，这些日子，他逼自己不要先去找她，就指望某人还有那么一丁点良心，会意识到自己平日的好，主动打电话给他，没想到不但没有电话，某人还过得相当的舒坦，一个人儿走路上都能乐得出来，自己在她心中就真这么无足轻重么？
　　听出袁浩话里的火药味儿，冬月轻轻蹙了眉，不过还是问道，“最近好么？”
　　袁浩动了动嘴，闷闷得说了句，“不好。”
　　叹了口气，冬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抬头看向袁浩，但袁浩的脸逆着光，什么也看不清。
　　然后，袁浩忽然就抱住了冬月，紧紧的用力的抱着，头埋在冬月茸茸的卷发里，也不理会冬月的挣扎，只是轻轻的道，“我想你了。”
　　冬月渐渐停止了挣扎，她以为袁浩会问自己是不是也想他了，那她该怎么回答？可袁浩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的拥着冬月，再没有说话。
　　冬月的理智告诉她，她这会儿应该狠狠地推开袁浩，然后不留半分念想儿地告诉他，尹冬月不想他，不爱他，让他心疼着他自己一点，趁早找个一心一意只喜欢他一个人的女孩子，然后就甜甜蜜蜜的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要回来找那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尹冬月了！
　　可是她没力气了，没力气推开拥着自己的手臂，没力气去说那些冠冕堂皇却违心的话，她只觉的浑身又冷又累，而袁浩的怀抱是这么的温暖和坚定，就让她自私这一次吧，就这一次也好……
　　好半天，袁浩轻轻放开了冬月，又有点别扭的看向另一边的报箱，小声的抱怨道：“你就从来不会问我一句。”
　　“阿？”冬月本就有点混乱，这会儿更不知道袁浩在说什么了。
　　“不是么？你从来不问我的事，我这么多天干什么去了，你问都没问一句，电话也没打过一个。”
　　“……”什么啊，这简直是小孩子在撒娇嘛！冬月忍住笑，尽量认真地问道：“那你这么多天都干什么去了？”
　　“我……”袁浩一愣，本来就只是抱怨，冬月这一问自己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总不能说什么也没干就等你电话了吧？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句“我不告诉你！”
　　冬月不由莞尔……

　　角落里，杨光漠然转身，随手将手中的猫粮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