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非白羽

9、尴尬

　　酒醉的代价是巨大的。
　　头痛欲裂，手脚发软。
　　隔天晚上，正歪在床上养神，手机响了。
　　短信被原样返回，不行了，来救我。
　　陆离觉得头更痛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向昱弄回宿舍的。
　　放任他烂醉如泥地瘫倒在自己床上，陆离也再没有一丝气力地倒在他旁边。

　　醒来的时候，头有点晕。
　　明亮的月光撒了进来，身边是个模糊的背影。
　　床头桌子上有水杯，拿下来就口，是凉掉的醒酒茶。
　　陆离轻轻地翻了下身。
　　狭窄的单人床，他连在梦里都小心翼翼。
　　向昱轻轻伸手，揽住陆离快要掉下床的身子，晕晕地睡去。
　　晚风从窗子吹进来，凉凉的，带走了白天的溽热。

　　第二天是毕业生办理离校手续的日子。
　　两个人睡到中午才醒。
　　急惶惶地去各自的学院签字、盖章、领证件。
　　然后收拾了最后的行李回家。
　　都刻意忽略着起床时无言的尴尬。
　　都在各自心里为对方的失态找着理由。
　　只是，有些事情，越要忽略，便越是忘不掉。

　　任他们都惶惑着，有些不知所措，日子总还是要过。
　　做饭，收拾房子，接送知夏上学放学，家长会，成绩单……
　　半年的时间里，两个人跌跌撞撞，也就过来了。

　　陆离的音乐之声反响不错。
　　有品质的音乐，妙语连珠的主播，听众很快接受了这个重做的旧栏目。
　　工作日益地忙了，有些事情却不能遗忘。
　　今年的年假怎么过。
　　自从蓝姐走后，寒假一起回山村，已经成了习惯。
　　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但是一想到要两个人睡一张床，忽然觉得心里很别扭。
　　正别扭着，那个让陆离别扭的人出现在他房门口。
　　小离，有空吗？
　　向昱站在门口，手臂搭在门框上。
　　有事吗？
　　陆离在转椅上回头，矛盾着要不要请他进来坐。
　　年假你带知夏回去吧，我去上海。
　　去上海？为什么？
　　有关游戏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知夏……就麻烦你。
　　恩，你放心。
　　向昱说谢谢，然后转身，走开。
　　那个，你自己也要保重。
　　陆离的声音，轻轻地，在空气中消亡。
　　已经走上楼梯的人，没有听见。

　　除夕之夜，向昱的缺席，让爸爸少了个聊天友伴，堂屋里也显得冷清。
　　陆离拨弄着炉火，听妈妈说着什么，心不在焉。
　　手机忽然震动，是向昱的短信。
　　新年好。阖家欢乐。
　　回复。
　　新年好。知夏很好。
　　然后就尴尬着，没了什么好说。
　　心口发堵。
　　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弄到这个样子。
　　连问一下事情进展如何都不好开口了。

　　四年多朝夕相处，亲如兄弟的同伴，怎么就无话可说了呢。
　　不过是酒醉后一夜同榻而眠。
　　不过是自己腰上多了他一条手臂。
　　不过是揉皱的衣服上有可疑的痕迹。
　　陆离不喜欢自己这样计较，又不是女人，为一点事情就要人负责。
　　陆离想跟向昱说，很怀念曾经的日子。
　　晴朗的夏夜，想和他一起到屋顶看星星。
　　寒冷的冬天，想和他一起到山巅看日出。
　　想一起通宵打游戏。
　　想一起带知夏去游乐场……
　　好兄弟，还要一起走下去。
　　只是，能不能以后不要一起喝酒了。
　　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最后也没按下最后一步。
　　想想算了，回去当面对他说吧。
　　想像着两人一笑泯恩仇的样子，陆离轻轻勾起了嘴角。

　　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了一笑泯恩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