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风景都看透》叶慕色

2、2

　　“你胆子真大，”第二天早上，许漠躺在床上，对着程然感慨，“要是一不小心弄错了，回头我给你宣扬出去，你怎么办？”
　　“都觉得死了也就差不多这样了，还怕什么。”程然坐起身，从许漠的裤兜里掏出剩下的半包烟，拿出一根，点燃。昨晚他并不确定许漠的取向，但是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事情的话一定会难受的死过去，然后他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许漠，这个人送他回来为他倒水不嫌弃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并没有消退的酒精和难言的情绪促使他亲了上去。
　　“失恋不可怕，可怕的是青黄不接，找到下一春就好了。”许漠了然的笑笑，起身穿好衣服，“我先走了。下午的飞机。”拍了拍程然的肩膀，许漠想起什么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扔在床上，“实在扛不住了，可以给我打电话。”也不等程然回应，确认了下自己没落下东西，就走出了房间。
　　等房间门关上，程然把床上的名片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得知许漠是许青的表哥之后，他不想再与对方有任何接触，昨晚的激烈让他有些疲惫，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过完了这个有些狼狈的周末，程然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印了一份辞职报告递了上去。看着在这里实习到毕业一直到现在已经工作了三年的程然突然辞职，魏书记也吃了一惊。
　　“北方的气候我总是不太适应，爸妈年纪也大了，我是独生子，所以还是想回家找份工作方便照顾父母。”程然解释说。
　　这样的理由魏书记自然不好拒绝，挽留了一番之后见程然意志坚决，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个人才。程然从实习就在这边，一直工作努力，又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明里暗里帮他干了不少活儿，却从来没有借此有什么要求。老人不退，想要提拔年轻人也没有位置，程然却没有计较过，这在他们这样的国企里十分难得。
　　“这样吧小程。”魏书记想了想，“我们刚在C城接了个小项目，那边地点又比较偏，很多人都不愿意过去，你去那边怎样，C城离你家也不算很远，回家也就一两小时。”
　　“好的，谢谢书记。”程然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在国企里待得久了，这边安稳的环境其实让他也有些不愿意离开，当初离家千里来这里，完全是因为宋扬考上了这边的大学，他就填了一样的志愿，后来企业来学校校招，他又跟着宋扬一起进来，一向胸无大志的宋扬只想找个稳定的工作待着，大大咧咧的他在暗地里也得罪了不少人，程然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帮了宋扬不少，至于帮他喝酒，更是早已习惯。程然突然觉得自己前26年的人生真的十分失败，为了让宋扬走的更顺畅，他一直跟随着他的脚步，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为自己规划过人生。
　　程然从魏书记那里出来，并没有忙着去跟宋扬提自己要调走的事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跟平时一样上了几天班，尽可能的避免着跟宋扬相处，直到这周五，收到魏书记的任命通知。想要提拔程然很久了的魏书记借着这次远调的机会让程然做了项目副书记，并承诺项目完工了只要程然愿意，就调他去别的项目做书记，这对他们企业的很多年轻人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程然更有了光冕堂皇的离开借口，直接拿着调职的文件去跟宋扬告别。
　　宋扬看着文件愣了许久，他们一起在小城里长大，一起考到这个北方的大城市，一起在这里工作直到他在这里结婚安家，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程然这些年的照顾和陪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对方会独自离开。
　　“C城离家近，这次机会也好，你也不希望我在这边一辈子就管着收文件发文件吧这种小事吧？”程然耐心地解释。
　　“你也不早点告诉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太不够哥们了吧？”宋扬鄙视。
　　“没确定之前怎么好说，你那张嘴，回头说出去了我又去不成多丢脸？”程然合上文件，收好，“叫上许青，一起吃个饭，我明天在家收拾好东西，后天就走了。下周一就要去项目报到。”
　　“我靠，这么赶。”宋扬抱怨着，还是给许青打了个电话，两人一起走出去，在附近常吃的店里做最后的告别。
　　离别的伤感很快就在酒精里发酵开，想到以后可能真的再难见到，宋扬搂着程然的肩膀不愿意撒手。程然侧着头，看到喝多了靠在自己肩上的宋扬，这样的场景在他之前的生命里上演过无数次，宋扬酒量不好，喝酒又豪爽，每次喝多了都是程然把他送回家。他也肖想过无数次，他们的关系能够再进一步，可惜，那只能是他的幻想。
　　“哥……”宋扬靠在他身上，咬字都有些不清，“我真挺舍不得你的，你……你帮我兜了那么多事，以后你走了，谁帮我啊？”
　　“你都成家的人了，能这么没担待吗？”程然摇摇头，无奈的把宋扬推给许青，叫了服务员来结账，结完账，又帮着拦了个车，把宋扬塞进车里。
　　临走时，许青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来：“程哥，你去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照应，正好我表哥在那边，你回头有什么事就给他打个电话，他人挺好的，我回头跟他说一声，你也不用跟他客气。”
　　程然接过名片，塞进裤兜，道了声谢，看着载着宋扬和许青的车消失在夜色里。这个人，终于驶出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