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同人]张》晏明光

2、本家

　　“嘿，嘿，启丰哥，你看到了我爹吗？”
　　张启丰整整身上的制服，利落的攀住了张家公馆外栽种的高大柳树，往里一看，表情有些微妙。底下的张启山见他不答话，开开心心把挂包一甩过墙，“嗖嗖”的顺着柳树另一边翻墙进去，结果被张太太抓了个正着，拎着耳朵就开始教训起来。张启山捂着耳朵跟着他母亲团团乱转，大声哀嚎：“妈，妈！别揪了，耳朵要掉了！”
　　“叫什么妈，叫娘！哪里学来的鬼称呼。”张太太身量不高，这么拎着也有点累，死命又揪了下就放了手，顺便招呼着还在树上挂着的另一个下来：“丰哥儿，快下来，看着怪危险的。下来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摔着。”
　　张启山揉揉耳朵，嘀咕道：“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启丰哥才是你生的。”
　　“哟，你要是有丰哥儿的出息，我可不也把你如珠似宝的疼。就你这整天遛鸟看戏好勇斗狠的性子，我可是指望不上你的养老钱的。”
　　张太太是个典型的湖南媳妇，性格泼辣，三十好几了还是不改少女时候的心性，发起火来连张德仁都要让着她。张启丰就上来虚扶了扶她，做着个恭敬的样子，一边劝她道：“婶子，不管怎么说，启山也在讲武堂①里顺利毕了业，他可比我们这些人还要小些年岁。军队行伍里都是汉子，有些血性，打架斗殴也是常事。咱们家启山次次不落人后，总也算是给自家长了脸面不是。”
　　张太太还没说话，张启山听得连连点头，补充道：“就是！我又不主动揍人，前几天就是那个宋四麻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我就是看不惯那种……”
　　张太太柳眉一竖：“好啊，怪不得前几天不见你回来，原来又去打架去了？”
　　张启山眉飞色舞的神情一噎，张启丰赶紧挡住张太太，朝他使了个眼色。张启山就灰溜溜的跑了。

　　那好翻的围墙就这么一个地方，想要回自己房里去，就得经过书房。张启山贴边儿轻轻下脚，生怕惊动，奈何他爹张德仁就是做这些事儿的祖宗，耳朵灵到不行，头也不抬，就出声道：“回来了？”
　　张启山怯怯停脚，乖乖站在书房门口，垂手答道：“是的，儿子回来了。”
　　张德仁也不在意，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你过来，也看看。”
　　他叫张启山看的，就是孙殿英送来的那一尊大佛佛头。张启山满不在乎的瞟了一眼，用手一敲，听着佛像内部的细微响动，神情凝了下来：“有机关，还挺复杂的。”
　　“不错，混了这大半年，手艺倒是没丢下。”张德仁夸了一句，又道，“再多看看。”
　　张启山看桌子上有放大镜有手电筒，都是时兴的玩意儿，抓起来就往那佛像空洞洞的眼睛里探看。这眼睛里面的甬道尽头隐约可见复杂精密构造，然而张启山越看越是迟疑，犹犹豫豫的开口道：“这手法……看起来倒像是爹你先前给我看的……”
　　张德仁颔首道：“我查验过了，就是我张家手笔。”
　　眼看着这一关也算过了，张启山全身放松，顺手把手上东西往桌子上一丢，说道：“不是说我们本家不出世吗？这玩意儿哪里来的？您半夜梦游去铸的？”
　　张德仁眼睛一看，张启山清清喉咙，规规矩矩坐好了，拿个茶饼默默堵住自己嘴巴。张德仁便说：“你爹可没本事做出来这机关。这东西来历应该不是假的，我琢磨着，说不定就是本家有人替上面的人做了这个东西，用来藏住关于我们本家的那个秘密。”
　　张启山兴致缺缺：“什么秘密弄得这么神神秘秘。我就不喜欢我们家传的这些玩意儿，迷迷叨叨的，大男人爽快点儿不好？非得藏着掖着，弄得人一头雾水。”
　　张德仁道：“你懂什么？我们张家的秘密，向来连帝王之家都窥探，不藏好了等着人家来灭我族人？算了算了，知道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咱们张家手艺有丰哥儿就行了，我也不指望你。”
　　张启山听了这句就有些不服气，嘀嘀咕咕的道：“启丰哥倒斗手艺还不如我呢。”
　　“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投军当官，做得也不如人丰哥儿。说起来你们两个都是同一批讲武堂毕业的，丰哥儿早就见习满了期限转正了，你从去年十月开始，三月的见习硬生生被你打架斗殴拖到现在还没个尽头，怎么着，想当东北军里见习生的头名？”
　　说到这事张启山就哑了火，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不就是……”
　　“暴脾气也该改改，我们老张家一路做的都是精细事儿，从没见着谁不是耐着性子做事的，怎么就你火气这么大。”
　　张德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对他的教训终于告一段落。张启山老老实实坐好了等着下一轮训，却听见他老子放下茶杯，又另起了个话头：“听说时局最近不太平？”
　　张启山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只听说南满铁路②隶属日本人的那些地方有些小摩擦，其他一切还好。倒是军队里说张司令③父亲有些不妥当，司令最近无心政事，吉林这边的事情大多交给参谋长熙洽解决。这人是前朝皇裔，作风也带些老派，大家多有不满。”
　　张德仁道：“日本人狼子野心，终究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张帅④当年离奇逝世，传说是日本人手笔，我看这多半是真的，东北军与日本人之间终有一战。你母亲常在我耳边念叨这十几年没有回湖南探亲，我思量着，不如叫你母亲先回去避避，我们后面收拾了田地铺子搬到南方去，省得战火一起，大家都提心吊胆的。”
　　张启山说：“我不走，这一打仗正是男人建功立业的时候，怕死当什么兵？你带着启丰哥走就行，我要留下。”
　　他爹心头火起，一巴掌就呼在他头上，张德仁正当壮年，手劲也大，打得张启山“唉唉”直叫唤：“命都没了谈什么建功立业！去把你娘叫来我和她说说。你啊，给我规规矩矩跪在后堂前等着，前两天打了宋家老四你估摸着你老子不知道？都给告上门来了！当兵要是都像你这么好勇斗狠不考脑子想事，东北三省迟早要落在日本人手上。”
　　说完还不解气，看着张启山偷摸转身摸出去的背影又补上了一脚。张启山摸着屁股，大呼小叫的跑出去了。

　　①：讲武堂，全称东北讲武堂，又名奉天讲武堂，学校地址在沈阳。
　　②：“九一八事变”即源于日军炸毁南满铁路沈阳柳条湖附近，并嫁祸于中国军队，炮轰沈阳北大营。
　　③：这里指的是张作相，张学良进关后东北军政交由张作相管理。“九一八事变”时张作相在锦州处理父亲丧事，吉林省主席之位由熙洽代理。熙洽乘机出卖吉林，叛投日本。
　　④：指张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