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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章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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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根据鸣人上次来信时的内容,鹰丸想方设法的写了一封回信。祭结束了夜班,回家的路上发现小孩子在她身后一直跟着。
祭假意呵斥道:“别再跟着我啦鹰丸大人!”
她被纽扣划伤的手指结了痂,恢复得奇快,祭猜这与春天的气息略有些关系,但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想同鹰丸打什么交道了。她呵斥着小孩,针对这类被她喂食后追着她不放的猫与狗,祭向来不留什么情面,就算嘴上说着可爱,心里却觉得它们只不过是些畜生罢了。换句话说,就算是濒死的畜生,也还让人心生怜悯,若是再如鹰丸一般的趾高气扬起来,就更讨厌。
“我上次说过,还有其他事交待你。”鹰丸的那种态度又来了,祭厌烦的皱眉。
“鹰丸大人,请求别人帮助需要用敬语,哦,我还忘了,您现在是‘烈正’大人啦。”
说罢祭用眼白瞟着鹰丸,嘴角向上勾起,被自己的玩笑逗乐。她都没意识到这笑话有多低劣,不过鹰丸显得并不在意。
“反正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只有一个。”小孩跑了几步,跟在祭的身侧,他走路的样子太有趣,祭又忍不住笑起来。砂葫芦被许多皮革拉扯着,在肩上歪斜,小孩的上半身向前拱起,拖着这理所应当的负累,似是十分吃力。
“我爱罗老师呢。”祭问。
“吃了药,睡了。”
“我爱罗老师现在能够休息,还多亏木叶的春野樱呢。”
“春野樱,”鹰丸说,语气冷冷的,“我知道她,我要见见她。”
祭明白了。“是要让我帮忙这件事?”
鹰丸停下脚步,向上望着祭的脸,恳切的点点头。祭差点笑出声来,“你这小鬼头,”祭揉他的小脑瓜,那些黑发柔软温暖,倒舒服的很,祭就放任自己的手指埋进那些发丝。
“我想让你帮我写一封信。”
“唔?”
“写给‘木叶的漩涡鸣人’,你知道的吧。”
祭当然知道谁是木叶的漩涡鸣人,心里翻腾起一些反感来。转过巷口和单薄雾气,到了祭独自一人的家,祭摸索口袋里的钥匙,铁片叮当作响。
“好讨厌的声音,”小孩掩住耳朵,祭握住钥匙阻止它们吵闹不休,鹰丸却显得更难受,“什么声音,”他皱着眉,“谁在说话。”
祭立刻握住背上的短刀,刀子是前些天在街上的忍具店新购得的,这一握正巧压在没撕去的标签上,有些硌手,她屏气凝神细听了几秒,周围并没有什么敌人。自从上次不明不白的晕倒在医院,祭就察觉了一些什么不寻常的事,但又模模糊糊,见不到摸不着。大约不是心理作用吧,上次“晓”袭击村子的时候,手鞠大人不也说过她在茶亭之中闲坐,茶杯却碎裂的不祥之兆吗,也许这次又是什么大事的先兆,总之静待以观就是了。她准备安抚鹰丸,对他说几句安慰的话,鹰丸的眼神倒把她吓了一跳。
“又是你,”鹰丸伸手摘掉葫芦上的塞子,一阵令祭膝盖发软的锈腥气爆发在空中,鹰丸的沙子似乎不多,在葫芦黑黝黝的口腔中舌头似的翻搅,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街道自上而下的空茫。“啧,跑了。”鹰丸叹气,转向祭,“你怎么还不开门。”小孩嗔道,伸手在祭的腿上戳了一把。
“喂!都说女孩子的身体不可以乱摸了!”
鹰丸这孩子在砂瀑是个特殊的存在,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提出异议。在鹰丸逐渐展示他参与世界的特殊角度的过程中,人们对他的看法也在不断的变化,好的变成坏的,坏的变成好的,旋转游弋,鹰丸不在乎,他在砂瀑唯一在意的就只有我爱罗。我爱罗值得他在乎,他也只能够在乎我爱罗,谁让他是为了做人柱力而生的呢,他的世界被缩小到只剩一个我爱罗了。
“也怪可怜见的。”有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说他,还说,“小怪物,今天没跟我爱罗在一起么。”大多数是为了奚落他,可惜这种程度的句子对鹰丸产生不了什么杀伤力,他们都不知道在鹰丸眼里他们连“人”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会吧嗒嘴的物件罢了,这全都得归功于我爱罗对他的隔离式教育。
唇枪舌剑,只要你不在乎,它就伤害不了你,这是一句真话。假如当初伤害我爱罗与鸣人的只不过是些只言片语,这两人也就不会互相纠缠这么久。我爱罗受了伤,鸣人受了伤,互相倚靠着,就像一对被刀削斧劈过的树一样长在了一起,鹰丸就是树上结出的一颗刀枪不入的果子。
一段时间之后,大家都发现了他的这个特点,无论说再难听的话,鹰丸都不会在意,故而原先藏着掖着的阴暗心理就像得到特赦令般的争相披露。
“——瞧瞧这是什么,我爱罗的小狗?”
一阵哄笑,说话的是鹰塔外的守卫,笑的是暗号班的人。
“小狗狗,过来过来,”暗号班的男人向他招手,他正巧喂着一笼幼鹰,小鹰们叽喳抢食,那忍者就从装肉的铁桶中拾起一片红色的肉,“来啊,小狗狗,叔叔这里有肉吃。”
暗号班的人都笑起来,鹰丸蹙着眉头迈进鹰塔。
鹰塔是一架椭圆形的围场,由许多石头做的楼梯所支撑,远远望去像是棵金色的古树,树冠之中隐藏着许多蜂巢似的铁笼,而树干的内部又有着许许多多的养育室与训练处,鹰丸一路向上走去,还要小心不要被阶梯上的鹰粪滑倒。偶尔路过一处通风口,干燥的大漠的风才勉强冲散塔内堆积的鸟儿的臭味,于是鹰丸就屏住了呼吸一阵疯跑,等到窗口前时才深深吸一口气,如此反复几次,到塔顶时他那张小脸已经憋得通红。
塔顶的平台上有着满满一层的鹰笼,还有几名带二指手套的驯鹰师,胸前都无一例外的垂着银闪闪的细长鹰笛。他们看见鹰丸上来,互相挤眉弄眼一番,就过来弯下身子问道:“鹰丸大人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哦。”
鹰丸说:“我要发信。”
几名训鹰师愣了愣,忽然都笑了起来。“鹰丸大人来这里就是为了‘信’?”队长模样的人反问道,那男人站直身体,长舒一口气,“这些鹰呢,可是为了在各忍村之间传达更为重要的信息所准备的,不是小孩子办家家酒的道具。”他说,用没有被手套覆盖的手指从绞丝铁笼依次刮过,扑棱棱,笼中的鹰发着不安的躁动,他转过脸来面对鹰丸,伸出了手,“信嘛……拿来。”
“不能送的话不能给。”鹰丸攥着祭帮忙写成的那张纸,微微出了汗。
“呐,虽然大人您是村子里地位比较特殊的人,但是这个信呢,却不是谁想发就能发的,否则我们也不必守在这里了。”队长拖着长长的尾音,依然要求着小孩,“乖啊,把信交出来。”
“……不给。”
“不肯拿出来的话就没办法咯。”
“——莫非是我爱罗写去给木叶的‘重要书信’么!”
不知谁说了一句,引得驯鹰师们前俯后仰,鹰丸不知道有什么重要书信值得他们这么好笑,在那嘻嘻哈哈之中,鹰丸跑去那些层层叠叠的笼子旁边,仔细的看着那些鹰。笼子是严严实实的,里面有些被羽毛包裹的鸟,这就是“鹰”么,这还是鹰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识到这种鸟儿,从前只在天上偶尔见到过,知道它们生来是为了送信用的。
为了送信而生的鹰,除此之外,这世上还有为捕猎而生的雕、为搜寻而生的狗、为负重而生的马、为战斗而生的人柱力等等,总之,它们都不是为自己而生的,而是天生为人类做奴隶用的。就算人柱力也算是人类的同族,在忍村眼下的制度中,也没办法同上述犬马等彻底区分开来,这就是鹰丸最根本的不幸。别人嘲笑他这样的命运,他自己却明白不了,反以为荣,就像雕为自己的能捕猎为荣、马以自己的能负重为荣一样,若是强行剥夺了它们的这种荣耀感,就如同杀了它们似的难受。
鹰丸看着那些被囚禁着的小鹰,还觉得新鲜极了,恨不得打开笼子,抱在怀里玩一玩。驯鹰队的队长看出了他的想法,就走过来为他打开了名为“鹰丸”的笼子,队长的胳膊伸进去,小鹰丸蹦跳两下,就挪到了覆盖着男人胳膊的皮手套上,低声叫着,要求自己的责任。“来吧,”队长把那鸟儿递给鹰丸看,“这就是砂瀑最快的鹰,叫做‘鹰丸’。”说罢队长自己嗤的笑了一声,“我爱罗为什么给你起了一个鸟的名字。”
“?”鹰丸歪着头,“我爱罗……什么?”
“啊,当我没提。”队长说道,摆弄着手上托着的飞鹰,“小孩的名字嘛……越贱越好养活,再说现在不是已经改了吗,叫什么‘烈正’的,哈哈。”鸟儿随着男人的笑声抖了两抖,圆眼睛无精打采的半睁。
“说起来,当初还是我……”队长想起什么似的陷入短暂思索,他转动手腕,将小鹰丸送回笼中,小孩追着看,一下子扑在笼子上,牢中人与笼中鸟,倒是般配得很。“当初我爱罗与木叶的漩涡鸣人在田之国,还是我们将你送去了那里,”队长对着鹰丸黑发的小小脑勺说着,“一连去了三次都被拒绝,真搞不懂我爱罗这家伙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费尽心机才得到了你,又为什么丢下不管,一走了之呢……”
鹰丸猛地回转了身子,“你说什么,”他问,“你刚才说我爱罗怎么?”
这小孩只对我爱罗的名字有反应么,队长促狭的寻思,真有趣。
“你身为我爱罗的爱徒,我爱罗却连名字都不取给你——真可怜呐。”
若是往常,这样程度的玩笑话根本触动不了鹰丸半分,但今天似乎是撞了鬼或者倒了霉,鹰丸听了他的话,居然像是被戳痛般甩出沙子缠住了面前的男人。
“啊呀,原来你怕的是这个!”沙子越收越紧,刻薄的话却没停下。其余的驯鹰师停止了说笑,警惕的望向这边,其中一名就直接从平台上跳了下去。“原来你是那种只吃特定食物的珍禽啊,只对我爱罗的事感兴趣?”被砂包裹着的忍者无意之间勘破了鹰丸的软肋,他断定鹰丸不敢杀他,就任性的对着小孩的弱点戳弄起来,“那么我再说点什么你才会变得更有趣呢——几年前,将你送到风影大人面前的时候,风影大人的表情……可不是欣然接受的,而是大蹙其眉,再三推辞,就连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漩涡鸣人大人也极力反对,他们二人都不想收下你这个累赘……但谁猜到最后还是收下了,勉为其难的!”他放声大笑,感受着周身被砂子向内压迫的痛感,对鹰丸的反应非常满意。“知道吗,你就是个怪物,你是和我爱罗一样的怪物!谁会想要你这样的怪物!”
“你骗人!”小孩的脸别扭起来,几乎是喊出那三个字,也不知是要喊给谁听。
“我爱罗讨厌你!连个名字都不取给你!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怪物,只配被……”
喀嚓。
喀嚓。喀嚓。
人的肉身碎裂,声音那么美妙清脆。砂的手十指交握,做出雕塑般的祈愿动作,那些尖酸的话语就停了,被拧断在脖颈里。别人真古怪,鹰丸歪着头,明明脆弱得连这样的力道都禁受不住,为什么还硬要说出那样的话来呢,小孩揉搓着两只小手,碾磨着被揉乱的肉与白骨,将它们互相拆散,与砂子搅浑在一起,风中到处是令人作呕的血味,笼中的鹰尖声鸣叫。
明明都是撒谎。
小孩耸耸肩,除了我爱罗,其他的人说的都是谎话,只有我爱罗说的才是真相。凡是我爱罗所说的,都是真相,凡是我爱罗所指的,就是正确。就算我爱罗真的不想要他,也没什么不对。
反正我爱罗就是真的,就是对的。
“嘘——”小孩对着尖叫的鸟儿做出手势,把细长的一根手指比划在嘴唇中间,天台的风吹起他的黑发,小孩的绿眼睛闪闪发亮,“别吵呀,别吵。”他轻轻的说,对着每一只笼中的鹰都做了一遍安静的手势,最终他在小鹰丸的笼子前面停下来,“你最好,你不吵,我喜欢你。”小孩咧咧嘴,打开笼门,双手一握就抓住了它,烈性子的鹰对着那双不熟悉的手又啄又咬,砂子却在手指上覆盖了保护层,鹰丸抓着那只鸟,转身面向已经躲到了角落中的驯鹰师们。
砂流像一张贪得无厌的嘴,咀嚼着尸体成为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肉糜,它悬浮在半空,牙齿咬合,舌头搅拌,仍在嚼着。
“现在没人在吵了,”小孩就站在那堆砂流旁边,手里捧着与他同名的鹰,“可以为我送信去木叶了吗?”
驯鹰师因为惊骇而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没有、没有命令的话……”他咽了咽口水,颤抖着从随身口袋里抽出一只鹰背的小小卷轴包,远远扔给鹰丸。“用用用这个就可以了,小鹰丸认识去木叶的路。”
一缕砂流从还在有滋有味品尝的口中涌出,帮助鹰丸完成了准备工作,并托举着小鹰丸搁上木架,鸟儿立时起飞,在天台边盘旋两周,鸣叫一声,消失在天边。
“原来这么简单。”
小孩拍拍手,砂流嚅喏着吐出些未完全碾碎的骨片,心满意足似得回到了葫芦当中,鹰丸愉悦的为那个黑色洞口压上木塞。他双手合十,对着地上的骨头说道:
“谢谢招待,吃的很饱。”
笔触。温度。
意志。思念。
情绪。请求。
抗拒。喜讯。
秘闻。噩耗。
信的传达是一种奇妙的魅力。
信在鹰丸的背上。被一个极小的包裹隐藏。
带来的是飞渡了茫茫大漠的消息。
“这是祭的字,”手鞠把纸摔在桌上,她有些不耐烦,“鹰丸那孩子叫她代写的。”
这明明是写给鸣人的,却先到了鹿丸和手鞠的手中,鸣人也被叫来,鹿丸的办公室变得挤挤挨挨。火影大人扶着额头,无论多宽敞的屋子,只要同时具有了鸣人与手鞠,就变得异常拥挤,鸣人读过了信,却很兴奋。
在手鞠看来,这兴奋就是恬不知耻。
“我反对。”鹿丸摆动那只没有扶额的右手,“这次的中忍考试就算风影大人的儿子没有参加,也绝对不允许他再来。”
鹿丸少见的完完整整吐字清晰的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顺带揭了一把过去的旧伤疤,虽然近年来砂瀑作为同盟国,在中忍考试时帮过不少忙,但木叶却再也没有邀请过包括风影在内的任何影头在中忍考试期间进入木叶,火影也从未出使过其他忍村,鹿丸的秘书用了好些个话来形容此事,什么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等等等等。且佩恩一战之后木叶元气大伤,这是在被推平之后首次通过中忍考试来昭告各大村落,木叶依然是五国十村之中最强悍的,意义不同往常,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所以,”鹿丸懒洋洋的指出,“那个小孩不能来,我爱罗也别来,我要陪同他吃饭,饮茶,没话找话……有多麻烦……”
“来了也用不着占用你的时间,”手鞠反驳,“我爱罗不可以来,但鹰丸可以参加考试,他岁数已超过了。”
“不行不行,别来,”鹿丸向后一仰,整个人摊在座椅当中,“明年让他去泷忍村再考。”
手鞠没再说话,鸣人眼中的一点亮光也竟渐渐熄灭,“那来玩玩……总可以吧。”
“不行。”
鸣人皱眉,他已经拿到了上忍资格,再过两年就可以带学生了,鹿丸却连在考场当中工作的机会都不给他,恨不能将他彻底逐出会场,这就意味着在整个漫长的中忍考试期间,在村子所有忍者都被调动起来,为着中忍考试忙碌奔走的时刻,他就只能徘徊在这件重大事件之外,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你的任务是看管宇智波,”鹿丸强调,鹿丸在谈这些事的时候声音那么冷,鸣人不知道鹿丸居然也可以变得这么陌生,“你只要把宇智波看守好,别搞出什么乱子。”
提起佐助,鸣人的头就垂下去。
“佐助已经不同以往了,鹿丸,我敢拿性命保证。”
“不是那个意思,”鹿丸撇嘴,“是要防止有人找宇智波的麻烦。”
“啊,”鸣人松了口气,“这个没问题。”
“这样说来你还挺忙的,”手鞠不无讽刺的用话语点着鸣人,“干脆把宇智波佐助带出村去,你们二人也去散散心,也还开心些。”这话说出来尖酸得很,显得她也古怪的很。
“手鞠,为什么我和他在一起你要骂,我不和他在一起你也要骂?”鸣人皱眉问道。
手鞠一时语塞,鹿丸叼着烟哼哼的笑起来。
“想在家里睡一个安详的午觉都不能够啊。”鹿丸说,翻着眼睛看向窗外,初夏的云是一朵朵的,排着长队,鹿丸就用夹着烟的手点着那些浮云数来数去,“谁让我娶了她呢,”一屑烟灰落在鹿丸脸上,他的精神又游动起来,“手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别搞错了,我是在执行任务,你少自作多情。”手鞠撇嘴,转过办公桌为鹿丸擦了把脸,“谁会擅自去救一个爱哭鼻子的笨蛋。”
“是嘛,我还以为战败国就应该年年向战胜国进贡……”鹿丸仰躺在椅子中间,满面惫懒的喃喃,“如果你们肯多增员几人……”
这令人苦恼的现状就会彻底改变。
“胡说什么,当时的村子连一个多余的人手都派不出来了,而且我可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我爱罗,我爱罗可是只有极高等级的任务或者是需要向对方显示尊敬的场合才会被派遣前去的啊。”
“原来给了木叶这么大的面子,”鹿丸假意思索。
鸣人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读着那封信,署名竟是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名字,烈正,听起来像上个世纪的东西,鹰丸什么时候改名了,鸣人有点好气又好笑,手指从那两个老气横秋的字上滑过,这名字和信中的语气也太不相配。
——带我去木叶。
信中直白的写道。
这话听起来就像鹰丸鼓着包子脸对他央求着“再讲一个”,令他的心里腾起一片潮湿的暖雾,朦朦胧胧,然而又无从驱赶。
是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对这孩子的慈念。
“……让我爱罗也娶一个泼辣的小姐……”
鹿丸冷不防冒出一句,鸣人这才发现他们二人居然还在继续着斗嘴,手鞠大喇喇的坐在火影的办公桌上,抱着手臂回应:
“风影的妻子我早已选定了,家世样貌稍逊色了些,但是细致温柔,在家务事上贤惠得很——最重要的,”她瞪了一眼鸣人,“最重要的,她还很喜欢我爱罗。”
鸣人闻言尴尬的笑笑,就把想要跟鹿丸请假去砂瀑的话咽了两咽,硬生生吞了下去。
“鸣人也快点结婚吧,雏田,阿樱,谁都好,”鹿丸说,“你的情感事故可给我添了太多麻烦了。”
“唔,”鸣人抓抓头发,“女人也没什么……”
鹿丸冲着无人的窗外翻白眼,从无数抱怨和牢骚之中挑了两句相对中听的说出口:“为了帮你保住宇智波佐助,我在工作上费了多少功夫……如果说这件事使我的工作量翻了一倍的话,那你与我爱罗,又让我在家中无法安宁——假如手鞠不是麋香的母亲就好了,但手鞠的心肠又很窄小……你与我爱罗在一起她要闹,你不与我爱罗在一起,她又要跳脚鸣不平,实在麻烦得很。”
这男人若是刻薄起来,连女人都要甘拜下风。听了他的这套说辞,手鞠的脸已气得发白,然而不能说鹿丸说的不正确,就因为鹿丸说得对,她才这么生气,鸣人也一时语塞。鹿丸依旧仰着脸吞云吐雾,全然不在乎那些话被当事人听见后作何感想。
这时文书握着一支红色封皮的卷轴进来说:“砂瀑的急件……”姑娘被屋子里的沉闷气氛惊得一呆。鹿丸招招手,文书把卷轴放下,就赶忙逃了出去。
“看来风影大人还没被气昏头,”鹿丸抓起卷轴草草望过,嘴角一勾,“他料定那封信会先到我手里。”
卷轴是我爱罗发来的,将鹰丸之前发的信件的内容全盘否定,归为小孩子的恶作剧。而他身为风影,既不打算在中忍考试期间探访木叶,也不打算让鹰丸参加中忍考试,语气是一贯的死硬派。手鞠同意我爱罗前一半的决定,对后一半叹息以对。
鸣人皱着眉,未置一词。
屋内因为鹿丸长时间的烟熏雾罩而充满了呛人的味道,这气味长久的围绕着鹿丸,让鹿丸从头到尾的换了种样子,变得同鸣人最初印象当中的鹿丸有所不同了,是什么呢,懒懒散散、得过且过、满腹牢骚,这些都还与之前一样,并未更改,比如现在,鹿丸又在继续着他茫然的神游,握着我爱罗卷轴的手腕垂到一边,就像是他在阅读过程当中突然死去了似的。
手鞠也是,手鞠满面疲惫。
这二人的样子让鸣人觉得浑身不适,他必须要快点脱离这个场景,他还想着央求鹿丸给他几日假期,好让他飞奔去砂瀑,说服我爱罗让鹰丸参加考试,就算不能参加,来玩玩也好。这样的念头一转,鸣人就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听到膝盖从僵硬到绷直轧轧作响。他没跟鹿丸与手鞠打声招呼就走出房间,带着点逃兵的慌乱掩住门扉,然而也没有人理会他。
门阖上的一刹那,鸣人感觉自己就像刚从一个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他找了一扇打开的窗子,那透光的空洞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的稻草,他紧紧握住窗棂,望向外面,漫无目的的寻找鹿丸追逐的东西。窗外阳光明媚,树叶蝉鸣无一不美,雨季已过了,初夏是羊羹般甜丝丝的味道,让他阴郁的心情也逐渐好转。
羊羹。
也许鹰丸会喜欢栗屋新制的小豆羊羹呢。
鹰丸。
鸣人用手指揩了鼻子,自顾自傻笑起来。对于收下这个失却父母的幼儿,鸣人从未后悔过,棺木的盖板一揭开,他就猜到了这所有的事,他还对我爱罗说,愿意将这孩子当做他们的,直到现在这念头也未曾更改。他也是无父无母长大的,并不懂得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父亲,我爱罗也不懂得,可是他愿意与我爱罗一起来试一试,将梦想的东西一股脑的倾注给鹰丸,不想小孩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有时候,鸣人觉得自己也克制不住的将自己对我爱罗的挂念转移到了这孩子身上。为什么,鸣人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我爱罗这么念念不忘,为什么无法克制想到他身边去的念头,为什么在周围的人全部反对的情况下还要一意孤行的惹人厌恶,当初对佐助这么多年的追寻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佐助,大约可以用“承诺”二字来概括,而我爱罗则是“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秘书的话。
对什么防微杜渐,对什么未雨绸缪。
对爱。
爱?
看着独自一人的我爱罗心就痛的受不了,自己孤独的痛苦也唯有我爱罗能够了解,想同他在一起,去哪都可以,就算抛弃忍村,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天涯海角,他都愿意陪他去,甚至他愿意同他养育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孩子。鸣人坚信这感觉就是爱错不了,虽然他从未对我爱罗做过什么表白,譬如爱、喜欢之类的肉麻话,也从未提及,因为我爱罗根本不相信这一套,也不相信他对他的感情,对于话语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爱罗不屑一顾。
也不知道是哪条蛇、哪个死去多时的鬼,在我爱罗额上咬下一个伤疤,让他就算见了绳子都要退避三舍。
那又是为什么,当初的我爱罗默许了他站在身侧,又肯与他生活呢。
我爱罗也……
不对。
不是。
当自己发出那样的邀请,明知道去了也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还要匆匆跑去雨之国与他相会。莫非只是为了对自己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么。
我是只爱着自己的修罗,我所在之处就是地狱,我的一生,注定与鲜血为伴。
这是我爱罗的话。
留下来,直到我再也无法留住你。
这是漩涡鸣人的话。
你所处的地方,就算是地狱我也陪你去。
不是我留下你,而是你留下我。
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我。
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你与我,本就是一体。
破镜重圆。
物归原主。
鸣人听到细细的碎裂声,手指刺痛,他低头去看,原来是不小心将窗棂握出了深刻痕迹。他瞧着那些开裂的纹路,和手掌中交错的木屑,原是杂乱无章的枯木却在鸣人眼中被赋予了特殊的寓意。
手鞠也从鹿丸的办公室走出来,她见到窗前的鸣人,就喊了一声:“喂。”
鸣人转动着脖颈,从温暖的夏风之中缓缓转过头来,他海蓝蓝的眼瞳之中光风霁月,他已明白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