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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十一 ...


  •   章十一

      鸣人在屋子中间的空洞下面升起了火,我爱罗披着外衣倚在窗边。鸣人的头发还在滴水,但脸颊上的伤口已好了。鸣人对我爱罗伸出手。
      “我来,”他说。
      我爱罗在浸湿的口袋中摸索一会儿,掏出一些黑乎乎的浆糊似的东西,是原本要沏开的药粉。他叹气,把手擦干。
      “还有没有备份。”鸣人问。
      我爱罗摆摆手。
      鸣人去为他倒水,我爱罗在湿衣服堆里找到一只铁药盒,倒出一把红色的丸药,一股脑塞进嘴里。鸣人将空瓶砍开,冲洗干净,倒进开水,用嘴唇试了试温度,稍有些热,但不烫口。他把瓶子做的水杯递给我爱罗,我爱罗喝下去,有一丝丝酒的气息,却没有酒的味道。药很苦,吃多少年都不习惯。他看着手里的杯子,风遁切开的玻璃平平整整,像被手抹过似的光滑。“谢谢。”我爱罗说。
      “习惯了,”鸣人回答,“佐助也……”他猛地闭上了嘴,发出咯的一声。
      我爱罗将目光转向他:“宇智波佐助怎么样。”
      他不问佐助怎么了,反而问怎么样,知道我爱罗是在避免着尴尬,鸣人只好敷衍:“老样子。”
      “他现在木叶做些什么。”
      “轮值,做任务,同我一起。”鸣人笑道,“但没有他的名字,只有我的名字,叫‘鸣人队’,本来想叫‘小队’,鹿丸说‘你和宇智波佐助能叫小队?应该叫大队’。”
      我爱罗点头,鸣人知道他想问什么。
      “佐助不知道我来这里,但他知道我来是为了见你。”鸣人说,又开始喝酒,“我不能把他单独留在木叶。”
      我爱罗裹紧了外套,望向一边的床板,他感觉有点累,这困意像是应着宇智波佐助的名字来的,何况为了到这里来他已经几天没休息过。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马上意识到我爱罗需要睡眠。樱在开出药方的时候,已经阐述过这样那样的各种风险,睡与死一线之隔,樱说。
      “樱说什么来着,人如果一辈子不睡,生命就会缩短一半。”鸣人耸肩,这个动作让他双肩的关节刺痛,“你躺下吧,这里我住了两天,还算干净。”他把自己的外套和其他没那么湿的大件衣服铺在木板上,“去吧,休息。”他示意。
      我爱罗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妥协般的在鸣人的衣服上躺下,脱下风衣盖在身上,“今晚没服药,也许睡不着。”他睁着眼睛。
      “把眼睛闭上就睡着了,”鸣人说,赤着上身在他身边的床板上坐下,手里还握着酒碟,“我在这里守夜。”
      我爱罗皱眉盯着鸣人,鸣人发现了他的眼神,“是不是不习惯旁边有人?我可以去屋子外面——是不是我身上有酒味?”他嗅着自己的胳膊,起身要走,我爱罗摇摇头。
      “留在这里。”我爱罗命令道。
      “嗯?”鸣人很疑惑,“我以为……”
      “自从使用了春野樱的药物,我进入睡眠时便会彻底失去警觉,”我爱罗说,“你留在这里。”
      “哦,”鸣人拎着酒又坐回原位。
      我爱罗躺平身子,窗子外的月光笼罩他的脸。鸣人控制自己不转头去看,只是一碟碟喝着酒,酒是冷的,屋顶的缝隙中吹进冷的风,鸣人的头发滴着水,光着的脚趾滴着水,他感觉从没这么冷过,只有辛辣的酒喝进去,仿佛胃里有些暖的意思。鸣人忍住一个喷嚏,捡起我爱罗吃药用的空杯,替换了手中的平碟。酒喝得越多,他觉得有点暖了,他有点醉了。
      鸣人看着月亮在手里的杯中晃荡,一座非常小的云山飞过那里。

      ——真相不会令人愉快,这就是我的答案。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你把我的命全都拿走吧。

      鸣人饮尽那些风与月。

      ——我错了。
      ——我不应该离开木叶,我应该留在你身边,直到我全部耗尽,直到我为你死。

      鸣人倒上酒,月还在杯中,只是云不见了。

      ——放手吧,鸣人,让他一个人。

      鸣人看着自己的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手只是手。他曾用这只手去牵起过我爱罗的,然而故事的最终又由他放开。他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他的错还是我爱罗的错,他不甘心,对所有的事情,仿佛从一开始就都是错误的,这一切,漩涡鸣人与我爱罗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瓶子空了,鸣人用力将空瓶掷出,又一个箭步捧住,陶瓶被轻轻放下。
      我爱罗躺着,盖着他黑衣,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睡与死一线之隔,樱说。
      鸣人摸出一罐新酒,他连看都不看就扭开灌进嘴里,酒冷得像方才的泉水,只是入口甘冽。他站在床边看着睡熟的我爱罗,我爱罗的脸在月光中显得苍白坚硬,嘴唇紧闭,眉头紧锁。
      “……别再皱眉了,我爱罗。”鸣人说着,连带二分醉意,他伸出手指,揉着我爱罗的眉间,直到那片皮肤被抚平,“这样很好。”鸣人收回手,我爱罗翻身,朝向里侧,衣服从肩上滑下,纵横的伤疤像岩石的裂隙。霎那间鸣人觉得自己的心在抖动,他不愿再看到这场景,便想替我爱罗盖好衣服,他握住我爱罗的风衣领口,发现风衣是湿的,我爱罗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冷,并且古怪的僵硬,我爱罗的肩在微微抖动。
      鸣人想要立刻抓起那件衣服,却又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他轻轻掀起衣角,用它抹去身上尚未干透的水汽,他将双手搓热,在我爱罗身后卧下,将我爱罗整个包进怀里。我爱罗像冰,将寒颤传染给了鸣人,鸣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冷,屋顶吹来的风简直要将他们冻在一起。他并没想到雨之国春天的夜晚会变得这么冷,田之国的冬季,他常同我爱罗这样凑在一起取暖,只是那时睡着的是他罢了,他搜索着记忆,唯独只有冷的时候我爱罗才会勉强顺从他的拥抱,恍若隔世,这具瘦削的身体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辗转叹息,他生怕惊醒了冰壳一般敏感的他。我爱罗的心脏缓缓跳动,有时鸣人根本感觉不到它。我爱罗身体上遍布伤痕,露出来的右手臂整个变得深红,鸣人抚摸那只失去皮肤的右手,这只手曾在他心中搅动,为了将他从九尾的体内救出,我爱罗整个右手变成这样。

      ——我在木叶醒来时很疑惑,为什么我还活着,我应该在那一刻就死了。
      ——永别了,你。我爱罗说,永别了,你和我。

      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击了鸣人的心与身体,他想起一些被他封存在记忆里的东西。

      田之国的绿色瀑布无声坠落,看不见的不要问,鹰丸蹒跚学步,鸣人师傅再讲一个,床边的空杯,血染的书,爆破般的黎明,撕裂身体的伤口,鹰丸说有眼睛了,人要懂得甄别,石头城里的马,真正的记忆从遇见你开始,是谁自棺中醒来,挑选药草的手,布满灰尘的血网,流泪的绿眼睛,天上落下灰色的雨,我爱罗的身体苍白无光,你知道我不会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我在怜悯你,天上没有星星,坚如磐石的心,一个很长很复杂的梦,云山耸立的尖顶,温热的钥匙,流沙包裹的小屋,妖狐的利爪,一个梦又一个梦,我爱罗流血的双手,额头磕上门板很痛,封闭的牢笼,鹰丸肚子上的伤口,茫茫原野,佐助抛出雷光,微笑的神被投入火中,我爱罗与他永诀。

      鸣人收紧双臂,我爱罗被压进他的胸膛,他想起来了,带着苏醒般的痛楚,他回忆起大部分的东西。

      一道蓝色的弧线,穿透失去保护的我爱罗。
      书页瞬间被割碎,如同鲜血从被剖开的身体喷涌而出。
      我爱罗的脸上布满绿色风纹。

      他在臂弯当中翻转我爱罗,我爱罗又皱起了眉,鸣人压抑不住自己的喘息,他腾出一只手,覆盖我爱罗胸口的伤疤。那条伤痕像条蜈蚣拱起在我爱罗身上,有许多细碎别扭的针脚。手鞠将弟弟的胸膛像碎布缝合,又把他从战场拖回,樱的手术持续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认为他对此一无所知,认为他沉溺于佐助回归的喜悦。但是他知道的,所有事,他知道,他都知道,一直以来他假装自己忘记了,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随时可能崩溃,他将永远无法再面对我爱罗。
      鸣人顺着伤疤周围向下抚摸,嗓子有些干痒,我爱罗的身体紧张结实,除了这道伤痕,还遍布红色刻印,鸣人知道那些都是直接接触妖狐造成的灼伤,他曾在别人身上见过,几乎无法被彻底治愈,他已经不能够想起这关于每一道伤痕的细节。
      我爱罗在他怀里挣动,鸣人看着他宁静沉睡的侧脸,我爱罗曾问他睡梦的感觉,他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我爱罗问过他很多问题,他都没能回答。
      模糊的愧疚与淡淡的自责。
      鸣人叹息,微弱的气流拂动我爱罗额前的碎发,那个鲜红的字迹刺痛鸣人的眼。
      “……我有没有问过,关于这个伤痕……”
      鸣人喃喃说道,抚上我爱罗的左额,字迹表面竟是那样粗糙,他从见到我爱罗的第一面起,这个字就一直伴随我爱罗,甚至鸣人就认为这是他生下来时带来的标记,像自己的六道胡须。像这样近距离的端详一次也不曾有过,鸣人如今才意识到这是被刻上去的、刺青一般的字。
      ——爱。
      这是被谁刻上去的,怎样刻上去的,什么时候刻上去的,又是为了什么?是人吗,为什么“那个人”能碰触我爱罗,为什么“那个人”能伤害我爱罗?为什么“那个人”要伤害我爱罗?
      ——爱。
      为什么单单留下这个字?
      ——是谁?为什么?
      抚摸的力道加重了,几乎是按在字迹之上,在鸣人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我爱罗突然醒来。那双绿眼睛在脸上的黑色窟窿中睁开。
      “拿开,”我爱罗说,一字一顿,“你的手。”
      “抱歉,”鸣人说,依然环住我爱罗,“我……只是有点好奇。”我爱罗的眼珠向下转动,视线扫过之处鸣人的胳膊放松了。
      “我爱罗……”鸣人张了张嘴,我爱罗带着一种他没见过的、充满戒备的眼神望向他,鸣人猜他一定知道自己为什么问题寻找答案,犹豫片刻他决心将疑问说出来。
      他直觉如果这一次不问出口,今后都不会再有机会。
      鸣人问道:“这个字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些冷硬,为保证这句话连贯的说出来几乎用尽他所有力气,他忽然有些后怕。
      我爱罗哼了一声,并未解答鸣人的问话,只是又阖上了眼睛——仿佛这问题他早已听过千百遍。
      “这很可笑?”鸣人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他又伸手去触碰那个血红的伤疤,我爱罗立刻阻止了他的动作。
      “是刻上去的,”我爱罗低声说,“别碰。”
      鸣人收回手,手指落在他的胸膛上,我爱罗皱眉,但并没有再让他移开,“你想知道关于这个字的故事,”我爱罗说,声音轻的像梦呓。
      鸣人条件反射的点点头,但我爱罗看不见,他停下来想了想。“我想知道,”鸣人说,在我爱罗颈窝中埋下头,我爱罗像一片迷蒙的浓雾,“我应该知道……”鸣人在雾气中说着话,“我应该知道你的每一件事。”
      虽然我从未刻意问过。
      我爱罗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缓慢摇头,并不想回答鸣人的问题。他微微睁眼,鸣人在看着他,于是我爱罗又把眼睑关了起来。鸣人觉得他这个表情有些可爱,“告诉我吧,”鸣人的嘴角含着微笑,揽住我爱罗的胳膊晃了晃,就像一个央求糖果的小孩似的,我爱罗却依然摇着头。
      “不是一个适合说出来的故事。”我爱罗说,不断的拒绝着鸣人。
      “那我去问手鞠,去问别人。”鸣人说。
      我爱罗忽然也勾了勾嘴角,他仿佛也是在笑,但并不怎么开心。屋子里的火堆熄灭了,风吹动那些青烟,鸣人的手心里还有些温度,鸣人把手贴在我爱罗的胸口。“没人会告诉你,因为他们……”我爱罗说,陷入彻底的放松,声音柔和缓慢,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都不在了。”
      二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们都被你杀了。”鸣人问,用了一个陈述句,“你也准备这样对我。”
      我爱罗又摇了摇头,发梢摩擦过鸣人的手臂,有些痒,“你不会知道这件事。”他说。
      又是一阵寂静,好一会儿,屋子里只有青烟飞散,我爱罗一动不动,又像是睡熟了。
      鸣人抬起手,犹豫着放在我爱罗耳边,那伤痕似是在邀请着他的触摸。鸣人拂开那里遮盖的红色前发,让那个血字被月光照耀,显露出那些像是被无数细针与尖头锥子刺伤、或是被凿子刻下,又被鲜血染红的伤疤——
      “谁干的。”
      鸣人问。
      “我。”
      我爱罗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爱罗睁开了眼,鸣人有些没来由的气愤,因为我爱罗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因为我爱罗如此平静的抗拒。
      “为什么。”鸣人坐起身,放开了我爱罗的身体,他从床板下面捞出酒瓶,“为什么做这件事。”他把酒灌到自己喉咙中,这种酒有一种淡淡的咸味,像海水,喝得太多,他早尝不出它们原本的味道。
      我爱罗绷着脸。
      “为什么做这样的事,”他用没有握着瓶子的手去捏我爱罗的下颌,却没有碰到,他原本就有些醉意,现在醉得更厉害,“为什么伤害自己。”他喝空那只瓶子,把空瓶丢在篝火堆的残渣中,又抽出一支,用牙咬开瓶扣,尖尖的兽齿在玻璃瓶口留下两道划痕。
      “告诉我,这些事,好歹说说话,”鸣人叹气,他的少年气质已褪尽,背对我爱罗,只是喝酒,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想法,”他说,“为了能听听你的声音,我在木叶求佐井,求鹿丸,到砂瀑看手鞠的脸色,我为了见见你,什么方法我都试过了,我有时候想会不会有一天我再也想不出别的方法来让你对我开口……说点什么,无论什么都好。”
      我爱罗盯着他背上突出的一条骨索,想了一会儿,“想知道什么。”他反问道。
      “你为什么刻这个字。”
      我爱罗沉默。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刻这个字。”
      “因为一个人。”
      “谁?”鸣人回头看向我爱罗,鸣人的眼神有些吓人,我爱罗抿紧嘴唇,鸣人伸手握住他的头,“谁。”他问。
      我爱罗咬着牙说:“一个……忍者。”
      “忍者?”鸣人把整个身子都扭转过来,“是谁?”
      我爱罗皱着眉,一个字也不想说,但是鸣人一定要让他说出来,鸣人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他要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家伙才会值得让别人在脸上刻一个爱字去纪念。
      “是谁,我爱罗,是谁。”鸣人握住我爱罗侧脸的手有些发抖,“他跟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说着他用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压上那个伤痕,我爱罗掐住他的胳膊。
      “再碰一次,切断你的手。”我爱罗说。
      鸣人瞪着他,将手握得更紧,那个伤痕有些发烫,“我要你告诉我他是谁!”鸣人大声说,吼着我爱罗。这句话竟在忽然之间,令我爱罗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似乎因为鸣人的逼迫而陷入了一处充满疯狂无奈和痛苦不解的世界,仿佛平静的水被利箭划过,一些本应沉淀的死物上下翻涌浮动,失去焦距的绿眼珠在眼眶中颤抖游移。有一刹那间鸣人以为他就要因为支持不住而崩溃——鸣人等待他的回答,意识到可能又要面对一场令人难以忍受的、他所不了解的真实,忽然有些怕,手上的力道放松了,只是轻轻摇动我爱罗的头。
      “……我爱罗?”
      他轻轻唤他的名字,想救他回来,我爱罗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我告诉你,”他说,因为痛楚而犹豫,“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鸣人已经后悔了,但忍不住听下去。
      我爱罗闭上了眼睛,“从前我身边有一个人,”他的声音很细微,像梦中呓语,“在我以为所有人都抛弃了我的时候,他却教会我什么是‘爱’……我很感激他,但他死了,背叛了我。”我爱罗摇头,想要否认这件既成事实,“他死了……我的世界永远失去了这个字。”
      我爱罗的话很短,鸣人怔在那里。
      “我杀了他,我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任何人,都不许提起这个名字,在我面前……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爱罗说,头似乎很疼的转动着,鸣人从来没见过我爱罗像这样失去自制力,他甚至发现自己正在嫉妒着这个令我爱罗如此失控的不知名的人,我爱罗说完了这句断断续续的话,掐在鸣人手腕上的手指收紧了,“他……骗了我,他恨我……”他说,脸因为愤怒和悲痛扭曲,“他告诉我‘爱’……却是欺骗……”我爱罗在鸣人臂弯中蜷缩起来,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他说‘爱’是……他‘爱’着我……‘爱’是憎恶……”鸣人搂紧了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耳边,我爱罗浑身冰凉。
      “醒醒,我爱罗!”鸣人说,摇晃着我爱罗的身体,“醒醒!”
      我爱罗猛地清醒过来,他不停的喘着气,向上挣动,鸣人却按着他,好一会儿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我爱罗的呼吸渐渐平顺。鸣人去摸他的面颊,以为会触到一片濡湿的泪痕,然而我爱罗的脸颊干燥。
      “我无法再将那件事重复一遍,”我爱罗说,“受伤的时候……心很痛……”
      他抓住胸口,右手的深红色深陷皮肉,鸣人的额头贴在他颈后,贴上那一片他想不起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抓痕,我爱罗的故事似乎又长又复杂,但角色并不多,只有一个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是谁的“陌生人”。鸣人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故事,同样的冗长杂乱,像匹织纹繁复的布,包裹着他,又像枚乳白色的茧,时间久了,长在心里,既不会变,也不能碰。我爱罗的“茧”裂开一道小缝,鸣人望进去,里面有一面哭泣的镜子。
      “虽然知道很痛,但却无法避免。”我爱罗说,“一次又一次。”
      鸣人说:“我明白。”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懂得。
      “那个人背叛了我,然后是你……”
      鸣人睁大了眼睛。
      “我觉得你和他一样。”我爱罗摇头,“说着一样的话,对我,做着一样的事,就连结局都一样。”

      “我是只爱着自己的修罗,我所在之处就是地狱,我的一生,注定与鲜血为伴。”
      “我每次打开这个地狱的门,相信别人能救我出去,结局都是用血来偿还。”
      “这些伤痕,就是软弱的证明。”
      “就像他,就像你。”

      “你闭嘴!”鸣人翻个身,死死按住我爱罗的肩,我爱罗的骨头在他手中像那只破碎的风筝吱嘎作响,“他也许骗了你,但我没有,我也不是他。”他说。
      我爱罗摇头,“我头疼,头很疼。”他想揉揉太阳穴,鸣人的力气让他动弹不得,他觉得肩膀两侧快要被鸣人捏得碎裂。
      “看着我,听我说!”鸣人的眼圈发红,篝火的烟从他眼角流走消散,鸣人金色的眉扭绞在一起,“你看着我,我不是他,我不会像他那样欺骗你,他是假的,他已经死了,我是真的,我还活着,我从没想过伤害你!”
      “这个字……是我对自己的誓言,就像你对宇智波那样,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誓言都必须被执行。”我爱罗在鸣人钳制中说道,“我曾对自己说,不允许任何人再使用这个字来伤害我,面对你的时候,我又犯了这个错误,他说‘爱’就是奉献自己,我可以为你牺牲,你却永远不满足,你和他没区别,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孤独的可怜虫,为了得到你们的关注,我可以付出一切,然后……然后就得到这样的回报!”
      这些话说出来,鸣人无言以对,只是否认与叹息。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爱罗说,陷入鸣人从没见过的暴怒,杀气从他身上喷薄而出,“我与你一样,我却独自一人,你不忍心,自以为是的来救我,甚至把怜悯假装成‘爱’来欺骗我!你觉得我的世界缺少这个字?——我爱罗的世界根本就没有这个字!任何人的表露都永远不会被接受!包括你!漩涡鸣人!”
      鸣人把头埋在我爱罗胸口,拼命抓着他,几乎要在这样令人胆寒的气场中败下阵来,他觉得眼睛酸胀,似乎又预备好了百无一用的泪水。“你错了……”鸣人喃喃:“你错了,我没有可怜你……没有欺骗你……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自己也是孤独的,我的孤独只有你能了解,只有你才能治愈,如果可以,你可怜可怜我,留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我只要你别再推开我……”内心的匣子像那只花苞被揉碎袒露,伴随脆生生的疼痛如同红汁满手,他向我爱罗做着无奈的辩驳,“只求你别再推开我……”那声音越来越小,漆黑冷淡的夜中,他的请求最终像那缕青烟飘散。
      我爱罗却没再回答,砂流涌向他的身体,渐渐遮掩了那些伤口,我爱罗回到了旧时模样,他捡起衣服穿好,坐在鸣人身边系紧领口,鸣人握住他的手腕,我爱罗的砂子隔开那些挽留。
      淡绿色的黎明于乌压压的云中逐渐蔓延,屋子外面下起了雨。
      我爱罗打开那扇门,大地正在昏暗里散发香气,我爱罗走进细雨。
      一双手臂从他肋下穿过,用力拥紧了他。
      “留在我身边,我爱罗,”滚烫的泪水落在我爱罗肩上,鸣人收紧双臂,将我爱罗压入胸膛。“留下来”他说,“留下来。直到我再也无法留住你。”

      ——留下来。
      ——直到死。

      这是鸣人最后的话。
      我爱罗仰起脸,头发被雨打湿,雨越来越密集,雨幕遮盖二人的身影。
      云的山,云的海。云到天尽头化作泠泠的雨。流云节又叫做告白节,雨是天的泪水,云带走誓言。云也许哪都不去,就这样轻轻飘散在天上,因为天是那么干净那么远。

      【孤独】
      【像这流云】
      【一去不返】

      天是那么干净那么远,漩涡鸣人与我爱罗并肩在一起,好像从古至今都应如此。

      远远的林中,有一柄红伞。
      蝎歪着头,看着他们。三代目的大氅将他包在怀里。蝎笑着。
      “年轻人真有活力,”蝎说,“不像咱们这些老东西。”
      三代目的眼睛是流动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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