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界将我忘记》单车小朋友

13、倒影3

　　潼海听见了，让他别乱想，只是个人口味而已，无关紧要。
　　“不，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他盯着天花板很坚决地认定自己无能。“我连他们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他们？”潼海刚要走，就又坐到床边。
　　秋蒙不说话了，闭上眼，又侧身蒙起毯子不让她看。
　　“秋蒙，你为什么装着不认识我？”潼海觉得时机到了，现在问也许真能得到答案。
　　谁想他露出脑袋反问一句：“我什么时候认识过你？”
　　“你别装了！是不是要揍你一顿才肯招？”她故意拿出彪悍的气势吓唬他。
　　秋蒙赶紧又钻回去不复出来。
　　“我以前听你们班同学说的，你一吃鱼就吐，所以特意来试试你。”她使劲扯开被子，试图让他暴露出来。
　　但是秋蒙抵死不承认，两人一闹闹到三四点，天都快亮了，困顿中才舍得各自睡下。
　　她又跟着去镇上，帮店里打打杂，跟店员扯扯淡，千方百计打听着秋蒙过去的消息。
　　前台小妹悄悄向她爆料道：“秋蒙哥刚来那时候，全身上下就两块钱，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过据他自己和我们老板说是被一个女人骗走了所有积蓄和家当，迫不得已才流落到这里，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女人呢。”
　　“这么惨？我怎么不知道？”潼海装作吃惊和意外的样子。
　　“所以我就说，秋蒙哥要么背着你在外面有女人，要么你其实不是他女朋友。”小妹甩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肯定是他劈腿了。。”潼海阴着脸眼光杀向秋蒙，趁机继续挖掘道：“你知不知道那女人叫什么？长什么样？”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钞票。
　　小妹捏紧了，示意她贴耳过去，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潼海整理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那女人半年前有来店里找过一次秋蒙，不过只有我看见了，长得很漂亮，也很客气，说是想要找他复合。”
　　“然后呢？他们怎么样了？”潼海眼睛里充满杀气，小妹赶紧解释道：“他们两个没有碰到面，刚好那天秋蒙哥休息。”
　　“你记住，以后要是那女人再来，你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她故技重演，又往她手里塞了两张钞票。
　　小妹觉得是笔不错的交易，连忙答应并信誓旦旦让她再三放心。
　　“还有，我们今天说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最后确保一遍。为了钱，这么简单的事谁能不爽快再应一次？
　　见她俩在前台嘀咕，秋蒙抹着汗过来嚷起来：“你来这里玩的？没事赶紧走。”
　　潼海不答应了，她拿过挂在他脖子上的毛巾，亲自给他往脸上，肩颈上仔细擦了个干净，贴心问候道：“累不累？我给你倒水去？”
　　周围一拥而上几个男人，朝他俩起哄。潼海温顺又腼腆，看上去不太好意思，一直弯了眼睛不停笑着。
　　秋蒙一把推开她，冷面冷脸地对着她送起客来：“你快走，以后不要来店里影响我工作。”
　　潼海淡了笑脸，低低应了一声，放下毛巾就匆忙走了。众人更闹了，纷纷指责他这么凶做什么。
　　晚上回到家，发现她没回来，打手机关机，往村子里绕了一遍也没见她踪影，心想是不是自己白天太过分了。
　　“又玩失踪？”他心里懊恼重叠了气愤，想着要是她回来了必定免不了让她挨上一顿批。
　　可是，仔细想想，她三年前走了后又去了哪里？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如果自己身上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也许他们相遇了然后也能像别人的青春一般或青涩或甜蜜。
　　如今他能做的，到底只是装着不认识不记得而已。
　　正当他等不住，锁了门打算去镇上找时，月光清泠泠撒下的一片里，熟悉的身影慢悠悠踱步过来。
　　“你去哪里了？”他口气有点冲，还有掩盖不住的担忧。
　　潼海抬头瞅了瞅月亮，摇起手中扇子回道：“你让我走我就走咯。”
　　“我只是让你不要妨碍我工作！”他对她这种态度非常反感。
　　“那你让我去哪里？我没钱但有时间，懒得回来就在街上逛咯，你看我刚刚才走回来的。”她无所谓的语气让人觉得她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我问你这三年你去哪里了？”他这么一问，潼海心里难受起来，但又是他肯承认并没有忘记自己这事，略微还带着点惊喜，回应道：“无业游民咯，走哪里打工到哪里，我一没学历二没技术，你说我还能去什么地方？”
　　“你快点回去，不要跟着我。”他脸黑下来。
　　这一瞬间，潼海似乎又见到了当日在那家餐馆灯光下看着自己的诡异的秋蒙。
　　她说不好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本就多变？还是另有目的？
　　她不屑地笑笑，质问道：“当初你们把我从这里带走，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跟着你们？我的人生也在问我，为什么我现在会到这个无家可归的地步！这本来就是我家，你搞清楚，我原本就应该住在这里然后去外地上大学。你看我这三四年都干了什么？！”
　　他不说话了，月光从背后投下来在他脸上打了看不清的阴影，那么深邃。
　　“我就是很好奇，”她差点哭出来，但还是忍了回去，接着说道：“你们还打算怎么拉人下水。”
　　“都是身不由己，只有相互解救，没有拖累的意思。”
　　“解救？你当你救世主还是观音菩萨？如果不是你们我至于现在什么都没了吗？”她歇斯底里起来，眼泪跟珠子一样易碎。
　　附近住户听见了外面的吵架声都出来调解，以为小海受了什么欺负，要把他带去村镇派出所，没想他默默来了句：“没事，我们男女朋友吵吵架。”
　　众人问潼海，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看着他流泪。
　　于是小海和男朋友住一起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了，大家原先就弄不清楚她爸妈哪里去了，现在他们女儿突然出现又带着个男人，简直就是茶余饭后特别有聊的话题。
　　那天晚上，两人虽然闹着脾气，但还是没忘记该做饭做饭，拖了这么久，应该改称夜宵。
　　日光灯在天花板上偶尔亮几下闪几下，潼海忍不住抬头去看，问道：“是不是该换灯管了？”
　　秋蒙应了句：“等我吃完。”
　　“不用你。”她筷子一拍桌上，取了墙角放着的备用灯管，拉过桌子四平八稳地蹬上去，让秋蒙跑去开关那边守着。
　　她动作很利索，换下旧灯管后也不用人扶自己跳下来，那么高的桌子，稳稳落地，一点都没有心跳气喘。
　　秋蒙看她耍猴一般，说道：“身手不错。”
　　“从小练的，你看我在家，所有的灯泡都是我换，天花板也是我扫，屋顶漏雨了也是我爬上去翻修的。”她说起自己在家里的丰功伟绩十分骄傲。
　　“小看你了。”他牵起嘴角，笑得很隐晦。
　　“那你之前怎么看我的？嫌我是个累赘？”潼海毫不客气地问。
　　他重又坐下来，点点头。
　　“你倒是说怎么嫌弃我？”她不依不饶，偏要具体问个仔细。
　　只见秋蒙什么也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扔到她面前，继续埋头吃饭。
　　“给我了？”她见到鼓鼓的一叠钞票在里面眼睛都飞出了火花。
　　“今天刚发的工资，你帮我数数有多少。”
　　数钱是件快乐的差事，不管是谁的，捏到手里潼海都会觉得开心，特别舒畅的开心。
　　“呦，看不出还挺多！”她往桌上墩了墩钞票又仔细放回了包里。
　　“你一半我一半，要不要？”秋蒙简洁明了地问道，目光瞟向正心花怒放的潼海。
　　这可把她惊住了，赶紧拒绝道：“不要，肯定没好事。”
　　“事确实有，不过就看你愿不愿意。”他的碗扒拉空了，开始挑盘中的碎肉。
　　潼海盯着他思考一阵，还是拒绝了：“不要，我再穷也不要当你奴隶。”
　　哪知秋蒙根本不理睬她的回绝，立马接了话说道：“你帮我去找一个女人。”
　　“前女友不找。”
　　“慕天雪。”他抬起眼，看她什么反应。
　　“什么时候天雪也成你前任了！”潼海惊呼起来，“师越要打死你了！”
　　“你不要管那么多，帮我找到她就好，见她时候你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是我的意思。”
　　“你想对她做什么？”她心里突然怕怕的。
　　“她要对我做什么，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他抽了张纸抹抹嘴，扔下一桌碗盆扬长而去。
　　潼海整理好厨房饭桌，跑到客厅问秋蒙有没有衣服要洗，今天自己大发慈悲就当做回善事。
　　他窝在沙发里，看着新闻联播出神，潼海过去重复了一次，他才漫不经心把身上的体恤衫脱了下来甩到她身上。
　　“你不洗澡？”她问道。
　　秋蒙仍专注地看着新闻没理她。
　　等她自己冲完凉，把换洗衣服全都扔进了洗衣机，才见他慢悠悠拖着放衣服的椅子到浴室门口。
　　她在后门的水槽忙着，听到动静头探到门口喊住了他：“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一切正常。
　　“我看你新闻都能看傻了。”她笑起来。
　　“你不要管这么多，反正我交待的事你快点帮我搞定。”他的语气有点烦躁，听起来很不耐烦。
　　这让潼海心里极为不舒服，好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
　　晚上睡前上完厕所，路过她的门口，看门开着，秋蒙没敲就进去了。潼海坐在背对大门的书桌前唰唰写日记，越写越解气，心中正一阵痛快时，日记本被人一下夺了去。
　　秋蒙刚才看了个仔细，知道她在字里行间吐槽他，就一句一句开始当面反驳起来：“首先你说我很善变，脾气不好，这个我承认，但你能拿我怎么办？然后，你说我懒，不洗碗，这个我也承认，但你又能拿我怎么办？还有你说。。”他没说完，就被潼海连人带本推了出去。靠近房门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在里面打着电话跟人抱怨的声音：“我不管，反正已经找到他了，我不想跟他待一起了，你自己把他劝回去。”
　　秋蒙难得毫无戒备地笑起来，带着日记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