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界将我忘记》单车小朋友

12、倒影2

　　第二天一大早，潼海自己退了房打车到学校附近的街上吃过早餐，又到三年前住过的公寓租下了一个单间，拉开窗帘看到街对面就是偌大的校园，想想自己这么思念的人却不在那里，顿时有种时过境迁沧海桑田青春不在的错觉。
　　她今年生日过了二十二岁了，本来应该是快毕业的应届生，面临着就业的困局，谁曾想现在她却陷入了人生的岔路里。
　　放下窗帘，回身倒在床上，潼海忍不住蜷缩起来，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郦清问起她，要不要搬到以前去看过的那幢楼。潼海说暂时不去，不想见秋蒙。
　　“秋蒙一年前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不用担心会见到他。”郦清带着她在教学楼里穿梭。
　　她开始沉默，怎么会不想见他，还想着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现在的干练。
　　“他干嘛去了？”潼海忍不住问道。
　　“他自己说是回老家给爸妈还有妹妹扫墓去了，但是一去就没回来，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说到这里，郦清暗暗叹口气，慢慢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潼海说道：：既然你不肯去基地，要不先帮我去你家那边打听打听他的消息？”
　　潼海的眼睛微微地撑开了，那么微小的细节被郦清捕捉在眼里，知道了她肯定没放下秋蒙，问道：“看你这反应，秋蒙不在这里我也留不住你，不如就当成我命令的任务，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带回北京。”
　　潼海微偏下头，视线躲闪开去。
　　“秋蒙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这个团队绝对不能缺了他，现在派给你的可是个很重要的任务！”郦清肃正态度。
　　“都一年了你才想起去找人？”潼海轻声反驳道。
　　“他走之前跟我提起过，如果自己很长时间没回来，千万别去贸然找他，你回来之前我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怕会坏了他什么事，现在你刚好可以以他前女友的身份出现在那边。”
　　“我不是他前女友。”
　　郦清仍旧那般态度，重新带起了路：“我只是要你借这个身份。”
　　潼海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答应了。
　　在北京没待几天，潼海又坐上了回家的班机。她拖着行礼晃开眼前的乱发，抬头望向机场的天空，忽然觉得世界怎么这么安详，明明几年前一个不知道谁投的炸弹把自己的人生给炸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她只能沿着这条路硬着头皮走下去，然而世界却还是照样运转着。
　　假如是世界把她忘记了，会不会连他也要忘了自己？

　　回了家乡，回了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小村庄，潼海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敲门。她没有家里钥匙，邻居家门口也乱七八糟，像是很久没有人出入。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决定扣了扣油漆剥落的门板。
　　门后貌似有动静，潼海心里一抽，忙得退了两步，屏住呼吸盯着门。
　　开了一条缝，阴天冷冷的风吹动从门缝里探出的脑袋上的头发，一张熟悉的脸让潼海又是惊又是喜。
　　她试着把那股惊喜浪潮压下去，故作冷艳地问道：“怎么是你？”
　　门里的男人睡眼惺忪，不耐烦问道：“你谁啊？”
　　“你不记得我了？”她脸有点黑了。
　　“我又没见过你！”他也是一副黑脸。“想来推销诈骗的，门都没有，赶紧走。”
　　他说着就要关门，潼海上前一脚踹开，把他撞进了屋里，发飙道：“这是我家！我不管你他妈是谁，赶紧给我滚！”
　　“你他妈有病！明明是我问村里租的，怎么成你家了？”他爬起来脸红脖子粗地跟她吵。
　　两人争执不过，就一起到村委会讨说法，村干部有点为难，跟潼海一本正经地胡说道：“小海啊，你们家人也没有，那我看你们房子也空着，所以。。咳！那不是正好隔壁有你家钥匙嘛！”
　　“我不管，让他给我搬出去！”潼海一拍桌威胁道。
　　最终在那老头的调解下，潼海才没赶走这个租客，老头把之前的租金也都一并还给了她。
　　潼海回到家里，看自己的房间被他占了，一股脑的大火发起来就冲他命令道：“你赶紧给我挪到隔壁去，这里是我的房间。”
　　他不肯，说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只认这张床。
　　她自己动手扯了被子床单下来往隔壁屋里去，被他拦住，眼看就要动手，他突然妥协了，陪着笑脸说道：“大姐包涵，我们都是文明人，不好动手。”
　　潼海看他笑脸，气不知怎么得褪了好几层，扔下手里的东西问道：“你叫什么？”
　　“秋蒙，秋天的秋。”
　　“你真的不认识我？”潼海急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是万潼海你还记不记得？你前女友呀！”她开始扯淡。
　　“你可别乱说，我从来找过对象，怎么会有前女友。”他急着撇清。
　　潼海觉得事情有古怪，想到郦清说的，秋蒙之前不让她贸然来找人，于是敷衍道：“可能你跟我前男友长得比较像。”
　　潼海还是住到姐姐的房里，自己的卧室让给了秋蒙，她晚上睡着的时候，想想其实这样也挺好，这么空的家里，至少隔壁还有个人在呼吸。
　　隔天跟郦清打电话，正坐在床边说着这件事，突然就被闯进来的秋蒙打断，抢走她的小板砖自己喂了几声，说道：“你谁啊？干嘛要跟这个女人议论我？”
　　电话那头很快就挂了。
　　潼海试着去抢，被他挡开了，秋蒙自顾自翻查起她的短信，看到草稿箱里塞的满满当当，点开一看不觉咳了两声，赶紧还了回去，说道：“给谁写呢？”
　　“我给我前男友写的，不行？”她抱起手，悠悠地踱出了房间。
　　“你前任到底谁啊？跟我长得一样吗？”他跟了上来好奇问道。
　　“对啊，跟你名字还一样。”
　　“不会吧！”他惊呼起来，“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怎么不会？这不是让我碰到你了吗？”潼海突然回身，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我说你是不是骗我啊？最近不是好多这种事？”秋蒙看她要走，立刻堵到路上拦着她。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你有什么东西好骗的？”她一个暴脾气的性格在秋蒙面前完全收敛不住。
　　“看我长得帅？”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你这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搞不好你才是个骗子？”她歪了头眯眼盯着他。
　　“不是我跟你说，我来这里之前还有好多小女生追我暗恋我的。”他笑起来，笑容太阳光，让潼海都不舍得骂出口。
　　“那我也来追你好不好？”她调侃起来。
　　秋蒙上下打量她，然后尴尬着摇了摇头，回绝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没想到潼海怒断道：“那你废什么话？”
　　两次碰面都是如此不欢而散，潼海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是不能再妄想跟他还能“再续前缘”了。
　　也对，自己脾气这么臭，性格这么古怪又阴晴不定，怎么可能让他爱呢？
　　秋蒙梳洗好，骑上自行车人模狗样地打算出门，却被潼海拦了下来，她踢两脚车架子，漫不经心问道：“你这是去哪里啊？带我一起去，正好我没事干。”
　　“我这是上班啊，大姐，我九点钟，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要迟到了！”他抬起手晃晃手表。
　　“我不管。”她背起手晃晃悠悠，挪了屁股坐到后座上。
　　秋蒙只得随了她，自己努力踩蹬起来，还没出村口就抱怨道：“我说你吃什么的？这么重！”
　　潼海意外地叹口气，幽幽回忆道：“都怪我前男友，以前老是带我去吃这去吃那，害我半年就胖了十多斤。”
　　“你这男朋友肯定是想甩了你，找不到借口就故意把你喂肥了，然后就简单多了。”秋蒙打趣道。
　　“对啊，他嫌我又胖又丑，脾气又臭，总是跟他吵架，哎。”她长出一口气，仰头望起了天。
　　“有吗？我看你其实还挺耐看的，我要是你男朋友，绝对不会嫌弃你这不好那不好。”他振振有词地回道。
　　潼海笑了两声，心里一痛快，忍不住吐露道：“那你当我对象好不好？”
　　“不好。我们昨天才刚认识，说不定你是个感情骗子。”他直言不讳地坦露自己的怀疑。
　　“你总是觉得我在骗你，你说你有什么好让我看中的？”她一只手拉着坐垫，另一只手顺着头发。
　　“我不是说过吗？我就是长得帅了一点。”他说起来态度很严肃。
　　“然后呢？你怕我骗色？哈哈哈！”潼海忍不住笑出来。
　　“对啊，就怕你趁着三更半夜对我下手。”他猛一点头，车身晃了晃，差点把后座的人晃了出去。
　　“你骑车行不行？别把我摔了！”潼海拽拽坐垫怨道。
　　两人在吵闹中到了镇上，秋蒙在一家修车行当技术工，来了一年因为修车技术好，收费不掺水分而远近闻名，还有从邻镇特意过来的。
　　潼海跳下来，看着他把自行车往店里一扔，窜到里面房间换了套工作服，看一下手表，不过三分钟的事情，向他戏谑道：“你这是变戏法？这么快？”
　　同在一店的同事这时必然要问起来：“诶？这是你女朋友？”
　　秋蒙上手工作后像换了个人，随口否认了就专心检查起送检的车辆，与潼海再无多话。
　　店里前台小妹凑上来问道：“你是阿秋哥哥的女人啊？”
　　潼海笑着点点头，回道：“我之前一直在外地，为了他又回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更多男人女人围了上来。
　　“大概有将近四年了吧。”她煞有其事地认真回忆。
　　整个店只剩秋蒙一人在干活了，这下他不开心了，扒开众人，拽着潼海就往店外面送，让她赶紧走。
　　潼海也听话，像模像样地装了委屈默默地上街逛去了，临走还嘱咐道：“下班了记得打我电话，晚上给你做点你爱吃的。”
　　爱吃个大头鬼，秋蒙心想，她连自己不吃鱼都不知道。
　　果然，晚上等待他的，就是一桌全鱼宴。
　　潼海动着筷子挑来挑去，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把红烧鲫鱼摆到他面前，说道：“我舍不得吃，全给你。我前男友倒不爱吃鱼。”
　　“这么笨，鱼这么好吃居然还有不喜欢的道理。”秋蒙说着就夹了往碗里白饭堆上拌。
　　“你怎么光捣碎了不吃？”她全程盯着，自己倒是一口没动。
　　“我就喜欢这么来，你有意见？”他往饭上浇了些黑油油的汤汁。
　　最后他硬着头皮把三条鱼全部吃光了，那股鲫鱼的腥味让他难受了一整晚，睡前跑到厕所吐了一通，把吃下去的全部还给了大自然。
　　潼海听到厕所动静，从睡梦中醒过来，知道他可能吃不惯鱼了正受煎熬，赶忙冲过去，给他递了杯白开水。
　　“你不能吃你直说，干嘛逞强？”她怨道。
　　秋蒙漱漱口，喘着气，不说一句话。
　　“你记不记得我都好，反正我只是外出任务来的。”她试图把他扶起来，被他一把推开，又往马桶里呕着食糜。
　　知道自己作孽了，潼海心里太不好受，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抚着他的背，给他灌白开水。
　　夜里一两点钟，秋蒙总算好了一点，潼海扶着他慢慢往卧室走，一路上不停在道歉。
　　“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连吃条鱼都吐成这样子。”他躺下后无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