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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倒影4 ...

  •   潼海本想生隔夜仇,但一大早起来看到秋蒙及时放到餐桌的白粥小菜油条酱油,以及他多日未曾放晴过的笑容,恼人的情绪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
      跟自己日记里写得一样,心仪的对象终于给自己布了一回餐桌。
      一想到她的日记,潼海心一下就沉了。“我写的那些东西你都看了?”她忙问道。
      秋蒙嗯了一声,看也不看她,掏出钱包随手抽了一叠钞票出来扔到她面前,讲道:“慕天雪这个人你要当心。”
      她把钱退了回去,说道:“我没答应过你要帮你找人的。”
      “可是你的眼神不是这么说的。”他突然从其他的事物上收回了注意力,视线直探到她的眼底。
      她还没反应过来,秋蒙就拉着她到后门的水缸前,让她看水里的倒影。
      他的双手按住她的肩,同看着她的幻影低声说:“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看你的倒影,我看它这样立在水里面虚幻的世界,我就知道你这三年经历了多少痛苦。”
      潼海脑袋突然空了,看着水里的人确实是那个真实冷酷的自己,不是现在跟他打情骂俏的小女人,倒影这么真实,仿佛能脱离本人在水中自己舞动胳膊。
      他顿了一顿,继续催眠道:“摘下你的伪装,不要欺骗自己欺骗我,我更欣赏真实的你。。。”
      期间他说了什么,潼海事后完全记不得了。他就这么一点一点轻声细语地说着说着,意识开始慢慢钝化,再钝化。
      水中的影子,已经把她吸进了黑洞里。

      逐渐炎热的午后,开始惯例起雷阵雨,闷一会,下过雨后又凉快清爽一会。潼海就这么睡了一上午,起来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此时天空开始阴霾,滚滚的雷闪卡擦卡擦,异常可怕。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床上,风吹得老旧的玻璃窗乱颤一气。
      秋蒙伫立在窗前,远眺着后山独自掂量心事。听到她一声呼唤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怎么了?”她有点不安,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没事。”他就简单地回应,乌黑的头发被风卷乱,刘海都有点遮了眼睛。
      “你对我做什么了?”她问出这一句时更慌张了。
      秋蒙视线下移,从她脸看到脚,视线一闪又回到她的眸子里,不冷不热地说道:“你的衣服不是还穿在你身上吗?”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我怎么睡过去了?”她下意识用手臂压住了前胸的一排扣子。
      “我怎么知道。”他回转身去,极为不耐烦地打发她。
      潼海受不了了,她自认为自己冷漠无情,哪知跟他的善变和阴晴不定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你这人真奇怪!一会开心一会又黑着张脸!你讨厌我就说啊!”她爆发了。
      “我说我讨厌你你会走吗?郦清现在算你大老板了,她的话你能不听吗?”他有意提到远在北方的导师。
      她咽了本已准备脱口而出的话,确实她想走,却走不了。
      “那你就别怪我强行带你回去!”
      潼海咬牙憋出一句狠话,随即动手要制服秋蒙,但几番打击都被他躲开了。他重新站到窗户旁,眼神随着渐厚的雨幕开始弥散,口中分明吐露着自己的心声:“这里也是我的家啊,多想跟你一起留在这里,就跟过去的人一样,一住就是一辈子。。。”
      一道闪电哐嚓而过,应该是天上的雷公用了藏了几百年的力气把手中的宝贝击打在一起。
      “我。。有跟你说什么吗?”她楞在那里,拼命想记起上午的情景。
      “有。”他蓦然回过身,迈开步子朝她走去。发白的光线打在他身上,把皱巴巴的衬衫抹黑了一半,那一半阴影随脚步在几瞬间流转变幻,一个原本就立体的人,此时更是棱角分明。
      “有。。有什么?”潼海退了一步,腿就挨到床沿边,后退不得。
      秋蒙停在一个相当暧昧的距离,伸手掰着她的肩,一用力,就让她旋了个身。几乎同时他从背后压倒下去,把她死死压在身下,潼海虽然及时反应过来双手撑住了自己,但还是吃不住力,扑在床上。
      “你干嘛!”她尖叫起来,试图挣扎。
      秋蒙很镇定,等她不久后认清了形势不再浪费气力才开口道:“你希望我对你怎么样?”
      “你有病是不是?”她从床面上扭出半个头来,喘吁吁地骂道。
      “有病没病还要看你的表现。”他突然轻笑起来。
      “所以我问你到底想干嘛!”潼海心里慌起来,是自己没看透这个男人吗?竟被他如此算计了。
      “我躲了郦清一年多了,要不是你她也不会发现我。”
      “啊呀你有事就说清楚,我肯定帮你!”她又有点烦糟糟的,快被他这种绕来绕去的性格逼疯了。
      “我爸妈和我妹应该都没事。郦清提前把他们带走了,你爸妈也是。”秋蒙说完就感觉她没了抵抗,知道可以适时松手了。
      “你什么意思?”她没了束缚,翻了个身仰看他居高临下的神情。
      “她有很多事没告诉我们,我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好坏,所以瞒着所有人回来了。”
      “凭她的关系网,你去哪里都能被找出来,你这又是何必?”
      秋蒙笑笑,俯下身贴紧她的曲线凑到耳边低语:“所以有时候看你会觉得真是天真得很可爱。”
      单身二十多年连男生手都没拉过的潼海怎么抵得住这般亲密接触,他稍一挪动身子,她就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面团只待他下功夫揉捏了。
      窗外瓢泼大雨不停,屋内微微的气喘声也未停过,秋蒙仔细地不退让一步地嗅吻着她的脖颈,还有锁骨,舌尖有意无意顺着被解开的衬衫衣襟一路滑向胸前。
      潼海被那触电般的感觉刺激到,脑内一片翻腾。
      但是行到这里,爱神的预感却戛然而止。
      秋蒙弓起身,俯视着眼神惊恐诧异的潼海,用力地笑了起来。
      她回过神,知道自己乱了阵脚,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他哈哈哈地笑着,侧身倒在她身边。
      窗外电闪雷鸣,在这样的屋里潼海却一点也听不到了。“你什么意思?”她透着气,情绪还未平复。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我就在告诉你啊。”他声音低沉。
      她一愣,爬起来一脚把他踹了下去,自己扣好衬衫,一甩头发,挺直了肩背出去了,留下秋蒙重新倒头在席子上。
      两人在晚间,同一桌吃饭也不觉得尴尬,菜是秋蒙炒的,饭是隔夜的冷饭热了一遍。
      难得的是,潼海从小店里打了一瓶米酒回来,给他给自己来了一碗。
      秋蒙咬着话梅煮花生,喝口酒,夹口菜,不看她不说话。潼海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皮夹,看得出已经擦干净了许多,一叠钞票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你自己留着,听前台小妹说你来这里的时候被人骗光了钱,一个人在这里不容易。”她颔首去碰筷子,叹不出的一口气化作情绪浮在脸上。
      秋蒙嚼着花生,笑笑问:“郦清给你多少?”
      “不是她,是我姐留给我的一笔钱。”她又没了胃口,想到姐姐就心事满怀,有气无力地放下了筷子。
      “省着点用,我看你也挺会花的。”他像是随口说说,但表情又是有几分认真。
      “自己花掉,总比被人骗走要好。”潼海轻声嘀咕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一句又惹了他不开心,秋蒙大口喝光碗里的酒,一磕碗,起身离开了饭桌。
      这么倔,被说中了还不肯承认,甩手走人,也太没气概了。潼海如是想着。
      收拾收拾,拾掇拾掇,一天又过了。
      乡下晴朗的夜空,星星特别的多,头抬着,春夏秋冬都能数着不同星座,北边特别明亮的仙后座成了M型,头顶三颗小星星被规尺拉到一条笔直的线上,那就是猎户座的腰带。寻到北斗七星的把儿,再顺着方向看过去,好像那颗就是北极星,真是奇怪,也没人们说得那么明亮,四周跟碎钻石一样的恒星,正密布着整个宇宙。
      潼海趴在后窗上,探身往外看去,宇宙里那么多星球,外星人何时造访地球?
      对了,郦清跟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外星人炸了我们。
      潼海心里想想觉得不太可能,这么直接告诉她,会不会是种洗脑手段?跟传销一样?最终让你深信不疑?

      “你还不睡?”秋蒙经过时扣扣门,提醒她很晚了。
      潼海跳下椅子,小跑到他面前,急着推他到卧室里,指给他看特别耀眼的仙后座。
      “我小时候第一个心愿就是当个天文学家,然后是考古学家。”她无邪的笑意颤音,让不开灯的房间无风也清凉。
      “我只想当个小说里的大侠。”没想到他也趁机翻起心底事。
      “那你会功夫吗?”她扎好双腿的位置,做出格斗姿势。
      “要跟我比划一下吗?”秋蒙当即做好防御。
      她知道他可能练过,所以第一下出手一点不留情面,果真被他挡了过去。
      “不试了,我知道你练过,比我厉害多了。”她假装扫兴地甩甩手,把他赶了出去。
      他一走,刚到自己房间门口,潼海跟着过来抢先一步闯了进去。
      他也不问,就看看接下来她又要闹哪样。
      “我忘记问你了。”她果然又来这套,“今天我说什么了你又不开心?”
      他自嘲似的扯起嘴角,绕开她按了几下立式电扇的风速档,自己坐到床边迎面吹起了风。
      风不大不小,吹得刘海往后翻,他轮廓分明的脸因此更加明显。
      他比三年前更加成熟,稚气有时还会出现在潼海身上,但是绝对靠近不了他。
      秋蒙凝视着连成一面的扇叶,伸出修长的手指撩拨起风扇壳的细铁杆。
      许久才发一语:“我睡觉了,快点回去。”
      他越是这么送客,不知好歹的潼海就越是作死,坐到床边,从已经躺下的秋蒙裤袋里拉出了那个皮夹,自己也往后倒下去,双手把钱高高举起,一张一张大声数起来。
      “一百,两百,三百。。。”她报数的时候笑得脸都开了花。“一千三,一千四。。。”
      秋蒙竟也随她,看她头抵着硬邦邦的席面,展开了一条手臂给她枕了上去。
      数到四千四时,大概她手也举酸了,数乏了,摁着钞票在胸口呼呼地进了梦乡继续点钞。
      睡梦中,她一侧身就粘了他的胸膛,蜷缩躲着。
      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体验过了一把,犹犹豫豫从梦中醒来,发现在自己睡的房里,一起身,床上全是她昨晚握在手里的钞票。
      原来她死死攥着不肯松手,抱她回去的时候也只能让自己的工资跟着她睡了。
      还没清醒就把钱又整理了一遍,跟上次一比少了一千多。
      她速去秋蒙卧室,看他身上还盖着毯子睡得深沉,也就没有叫醒他,只是再次躺在他身边举着钱一遍又一遍数着。
      数的兴致太高,吵到了秋蒙,他起床气不是一般大,人还闭着眼就伸手夺了快被数烂的钱扔到另一边,一点警告都没有。
      这下潼海心里不痛快了,想着跟他理论,又怕吵起来动手失情面,可是自己挨了气怎么也平静不下去。
      屋外天空越来越亮,闹钟在小心滴答,生怕自己太重太轻都要引了两人的爆发。
      但是潼海只是悄悄地走了出去,又消失了一整天,把他急得甚至有些麻木。
      同样饭间她回来了,抱了条小狗崽,一路哄一路逗。
      看今天没做饭,桌上什么也没有,她失了会神,低头哄着狗往后门去。
      家里没人,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今天太热一个电风扇勉强让她浅浅地睡过去,楼下传来一阵沉闷的钥匙碰撞声响,秋蒙三更半夜地,也回来了。
      两个人一起玩失踪,可真是够了!
      她在心里抱怨,他们两个真是有够傻的,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套。
      沉重的脚步声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楼,径直步入他自己的屋内。连灯都没开。
      不幸的是,后门传来小狗崽子的叫声,它怕黑,不肯睡在箱子里。
      潼海上上下下来去几趟,终于决定还是把狗带上楼放到自己床边。
      脾气不好的秋蒙当然被吵着睡不着,黑着脸过来让她天亮了就把狗送走。
      她当没听见,昨天的气和今天的失落都还在心里,怎么可能顺着他意思。
      “你要我说第二遍吗?”他杀气都有了。
      “你要说就说,不爱说别嚷嚷。”潼海站到他面前,仰头抬着杠。
      他说不出话,一肚子全是气。
      小狗崽像是知道什么,也不叫唤,趴着睡了。
      “你狗睡了,你也可以睡了。”他无奈地应付一句,欲转身回去,没成想被她拦住,失手推撞到墙上。
      “怎么了?”他诧异了。
      “你讨厌我就直说,我天亮了就搬走。”潼海愤愤然怨诉。
      “这里是你家,要走也是我走。”他看懂她的情绪,没了兴趣。
      话一出口,潼海看看他,心想着确实是这样,不过太伤情面,于是转调道:“你房租也付了不用走,我也不会打扰你。”
      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天微亮,潼海背着登山包,右手抱着狗崽,左手撑着伞,戴好墨镜出门了。
      回头看一眼老家,试着多装一片画面,日后若是回不来也好独自回想。
      上午到了机场,定好红眼航班的廉价机票,认真看起了她在自学的电汽工程专业教材。
      为什么要学这个,她也不知道,大概是三年前结下的因缘。潼海心想。
      这一路去北京,总是山高水长乡音无觅,能懂她的人极少,她懂的人更少。
      天涯有时如此,一处孤寂,就是整片芳华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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