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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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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经下了很久很久,久到入眼的一切皆是白雪皑皑,天地间再无颜色。
纯洁的、无暇的,明亮的、畅怀的,然而久而久之,却变成了苍白的、绝望的,让人不顾一切想要逃离的...雪。
慕容雪谷叼着草根,一蹦一跳的向着深山里的故乡走去。
慕容雪谷,深山外偌大江湖里传奇的剑者,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南阳竹】使得出神入化,踏雪寻梅般惊鸿而去,不留下一丝一缕的痕迹,让人称快。然而,【南阳竹】很少有人看到,因为看到的人已经踏入黄泉了。
只是在三年前与“原上谷”的谷主原飞屏在昆仑海生死一决后,身中【柳生翠色】重招坠海,生死不明。听闻江湖上他所创造出来的门派“雪阁”的代理人百里民和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一直在寻找,期待并等候着慕容雪谷的回归。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生死不明的阁主,如今竟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深山里,不知道慕容雪谷有何目的呢。
哦,另说,现在的慕容雪谷化名为慕容雪,已经不再是雪阁的阁主咯。
慕容雪左看右看,好像在寻找什么。果然,他停在一处雪薄的地方,那里很隐约的可以看见一条被雪和荒草隐藏起来的山间小路。叼着草根的慕容雪轻笑出声,踏入荒草丛生的小路,无所谓前方的阻碍,一步一深的向故乡走去。而在其擦肩而过的一棵枯树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的是:霁雪阁
山间小路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走动过了,一路上那雪又深又厚,加上故乡的山常年下雪一刻不停,映入眼前的道路那就跟雪盲了一样,白花花一片,啥玩意也看不清。
慕容雪却没有在意。叼着草根,哼着小曲,行走在回乡的道路上,一往无前。身着藏青色衣服的他,显然成为了这皑皑白雪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虽然无人见到。
忽然,这道最亮丽的风景线摔倒了,他想要起身,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下雪地滑还是腿软,又摔回去了,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离近点看,风景线不是摔倒了,很显然是昏迷了。在离近点看,风景线...咳,慕容雪的确很帅气很年轻,最起码只有二十二岁。只是脸极度苍白,也不知道是身有疾患还是因为白雪的反射,外加脸上有雀斑,眼底下青黑一片,大大折损了他的风雅,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位病入膏肓的患者。
在慕容雪昏迷期间,从他的前方走出来。是一位白发老婆婆,真的很老了,看见昏迷的慕容雪,都是一点一点拖着走的,很慢很慢,但好在有厚雪做铺垫,所以昏迷的慕容雪才没有真的融化在雪里,或者被拖着走弄得脸颊面目全非。
深山尽头里,白雪中央处,坐落着一座竹屋,那位老婆婆就住在这里,而昏迷的慕容雪也是在这里苏醒的。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是天黑了吗?慕容雪心道。
“是你眼睛失明了。”老婆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吓了慕容雪一跳。慕容雪愕然,又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有人再跟他说话,好半晌才缓慢的点头道,“啊...谢谢老婆婆救了我一命。我呢,也不会什么手艺,就养伤这段时间,为您做点家务活吧。”口气轻松,显然对于眼睛失明的这种大事并不在意,虽然反应慢了点。
老婆婆正在添加柴火,用那已经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看着火,“看起来,你并不在乎自己眼睛的失明啊。怎么,失明的你,还有能力帮老婆子干活吗?还是要老婆子照顾你,没完没了的受伤啊?”老婆婆的口气反倒有些严厉,感觉上和慕容雪的关系很亲密,有一种长辈训斥后辈的感觉。
慕容雪说着要干活,却是坐在床榻上发呆,“我已经习惯了,失明也是可以干活的。”
老婆婆不甚在意,收拾完火炉后,坐在一旁看着皑皑白雪,“说吧,这回回来,打算干啥?一年两头的看不到你,偶尔回来就弄的一身的伤,你啊,该说你什么好呢。”
慕容雪哈哈笑着,翻身将被子又盖回去了。他闭着眼睛道,“哎呀,这不是生病了吗,当然会磕着碰着的。不过呢,也正是因为这一身的伤,您老人家才会出来带我回家啊。不然,我可能又会迷路在茫茫雪原里的。”
话音尽处,慕容雪的脸色浮现出一种回忆的情绪,但饶是如此,也没有为他的精神带来一丝的活气。
老婆婆才不管慕容雪在回忆什么。她冷哼一声,口气不是很好,“有话就直说,老婆子命不长久,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下去。”其实,老婆婆虽然很老,但是中气十足,看上去比患疾在身的慕容雪还活泼,真不知道话中的“命不长久”是在说谁。
反应慢的慕容雪像是没有听明白似的,双手互搓,好像很冻手。“只是回来看看老人家而已,顺便养个伤之类的。”
老婆婆哼哼笑,“小子,不要想着糊弄老婆子。你是为了【皓雪焰】回来的吧。说过多少遍了,皓雪焰已经在初次救你的时候用尽了,如今...早就没有了。说了你不信,起初一年一次的回来,然后是五年,到如今,哼哼,你见到了吗?皓雪焰救了你的命,就是让你这个样子浪费的吗?”
老婆婆一顿话说完,慕容雪面容呆呆,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老人家,我真的只是回来养伤的,那些皓雪焰我已经不再奢望了。而且你看,既然是再生一次的性命,那么自然是要好好生活好好对待。无论那些东西存不存在,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平平淡淡才是福啊。”
在经历了那般的重伤和风华后,如今留在慕容雪身上的,除了武功尽废、有可能疯癫的内伤旧疾和看淡看开外,也就是平平淡淡的隐居了。说起隐居,倒也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而是自己看开了,看开了那繁华过后的淡然。也正是因此,大难不死的他才想要回到故乡隐居,平淡的过着剩余的余生。
余生,的确是余生。与原飞屏的那一战时,身中“柳生翠色”重伤坠海,又几经生死在海岸的渔村养伤。那一段时间过的很好,好到让他都不想回来了。但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回来,真是只是养伤和隐居而已。
可惜,老人家不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