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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大燕举国尚武,但凡军户家的子弟必是从小舞刀弄剑,待战事起军帖到,便拿着或是上一辈传承或是精心打造的趁手武器和皮甲,去了边境的大营中。

      这南边有着拓跋家的神策大军坐镇,向来是新兵最多的地方,演武场每日皆有百夫长率部下操练,都是拼着一口气,想要挣军功的人。

      向往南境梁国的富庶温暖下,不知填埋了多少森森白骨。

      “啪!”

      主帅营帐中传来一声鞭打,大将军拓跋梼指着面前的人,剑眉倒竖眉间深深皱起,已是怒不可遏:

      “这是你能胡闹的地方?我不管你是拿了哪家的军帖,赶紧给我滚回平城去,别以为夸了你箭术无人能出其右,就真的天下无敌了,战场刀剑无眼,你那小孩子家家的算个屁!”

      拓跋梼虽然是个武人,但也是世袭的大贵族,读汉书识汉字一样不差,平日里引经据典也不在话下的,能让他抛弃风度,显然是气急了。

      可站在对面的人却比他更不服,只见一个穿着薄甲脚蹬皮革靴,做着新兵打扮的人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瞪了过来,眼底好像有熊熊火焰亮的吓人,只见他一张嘴,却是清亮的女儿声音:

      “四哥哥那样的身手都能来,凭什么我不能,阿爷为我取男子名,却是放在高宅大户的内院里浪费的吗!我可不怕死!”

      拓跋梼只觉得额角青筋都被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气爆了,哪里还肯听她狡辩,与梁国战事将临,陛下点兵出征,从各地大营里派了不少新兵过来,他不过是心血来潮往演武场瞧了一圈,居然就发现自家的这个祸害居然壮着胆子女扮男装跑到了南境来,怎能不气煞我也。

      说来也是家里管教的不严,打小把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当男孩子养,给她取名翊,意为明日,没想到巾帼须眉没养出来,倒是养出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你阿母知道这事吗?”他怒气达到顶峰,整个人反倒不外露情绪了,一身明光甲穿在身上,无声,却气势惊人。

      拓跋翊缩了缩脖子,倘若父亲吹胡子瞪眼她倒是喜欢撩撩老虎胡子,但是这个样子,却是自小就怕的。

      只是逃都逃了,难不成在这个节骨眼还能把她送回去?她摇了摇头,老实说道:

      “我夜里跑出来的,避开了宵禁,只留书说我出来走走。”

      啪!

      一叠军报被震了一下,用力之深,若是拍在人身上只怕要打断脊骨。

      “把你大哥叫来,趁着消息没散开,赶紧给我回家,叫你阿母好好管教管教,再这样下去,八大部哪家敢要你。”

      拓跋翊不服,梗着脖子喊道:

      “不要就不要,说的好像我非得嫁他们似的。”

      “闭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子!”拓跋梼再拍了一声桌子,双眼圆瞪,布满血丝。

      拓跋翊瞠目结舌,一时竟无法出声反驳,她或许知道这次的确太过任性,但拓跋梼一向疼爱于她,从未说过如此重话,一时激动,倒叫她眼圈慢慢的红了,整个人都委屈的不行,向后转身跑出了营帐,也不管后面喊她的声音。

      夜里士兵巡防,乍见一个人影奔跑自然有人呵斥,待走近些瞧清楚了面容,为首的那位校尉便结结巴巴的喊道:

      “翊…翊…”

      “噫你个头!”

      拓跋翊抹了把脸也不去理会,她虽然伤心,但还没失了理智,军营重地,夜里随便乱走便是被乱箭射死也是活该,好在这南境大营,她打小就被带来过好几次,虽比不得这次时机特殊,但基本的位置却是知道的。

      避开了照明的火盆与诸将士营帐,她没跑去这些日子栖身的同火帐篷,而是沿着幼时玩耍时得知的一条隐秘小道,逃离了这里。

      隔岸敌军的驻扎远远的看不大清,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走了不一会儿,她就累的缩在有一人高的荒草丛间,慢慢平复了心情。

      说来可笑,方才还同自家父亲呛得脸红脖子粗的,这会儿心里却隐约有点后悔了,夜里阴寒,眼角泪水干的难受,她低头揉了揉,情绪十分低落。

      做事不计较后果,便是后悔了也没用,若是叫人秘密送回京,只怕私下里别人还以为她私奔未遂呢,可若是留在军中被人发现,挣的功名也就罢了,若是拖累了父兄,只怕她就是拓跋家的千古罪人了。

      这实在难以权衡,但是她这样跑出来,只怕会惹出更多的事,想到这,拓跋翊觉得便是被打个半死,也得先回去喊疼。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从草丛中甚是不雅的钻出了半个身子,却在蠕动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僵住了。

      也许是错觉,拓跋翊伏低了身子将右耳贴近地面,夜深人静,方才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再次出现。

      霎时额间便渗出一丝冷汗,她眨了眨眼,无声的瞥一旁的军营边缘,再仔细侧耳倾听,想要往后退。

      但毕竟是个荒地,又是冬日,枯草不知凡几,不动还好,她这一动,便不小心压断了什么,只听见静谧中传来一声咔嚓,两边悉嗦作响皆是一停。

      许久无声,拓跋翊只见前方灰暗中凸起一团黑影,慢慢展开竟是一个人!但见对方穿着,薄甲轻剑,俨然是大梁士兵!

      胸腔跳动的可怕,她屏住呼吸,见那个黑影轻轻招手,重新压低了身姿,声响又缓慢的想了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拓跋翊心中料想到了些什么,竟是一时顾不得生命危险,急忙向后窜起跑了起来,朝着大燕军营设立的瞭望塔拼命招手,喊道:

      “敌袭!敌袭!”

      那群潜伏的士兵动作显然更快,只见对岸突然火光分明,不知多少人从地上爬起,朝这边冲了过来。

      燕营的反应也十分迅速,无数将士冲出营与敌方厮杀在一块,霎时间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拓跋翊听着阿爷阿兄们的赫赫军功长大,哪里亲眼看过这人间惨剧,血与肉横飞,她面颊上沾着不知哪位同胞的鲜血,从梁军的刀剑下一路跌爬滚打,方才她拼命的喊,坏了梁军的计划又亲眼瞧见了他们布置,自然是成了最打眼的。

      一只赤色羽箭搭上了长弓,射手微微眯眼瞄准了夜色中正在奔跑的身影,他打开右臂,忽的一松手。

      风声仿佛也被划破,拓跋翊此时恰巧转身,眼睁睁的看着流矢射来,噗嗤一声扎入了身体,将她带倒,剧痛使得眼前一黑,滚入了凹凸不平的浅沟中。

      不断有阵亡的士兵倒了下来,盔甲连带着石块的重量砸在了她的腿上,疼痛比箭伤更加剧烈。

      再没有此时离死亡更近了,拓跋翊徒然的睁大双眼,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双手死死扒住边缘,不让自己被淹没。

      神情恍惚昏死之际,她在火光之中看见了那敌军之中亮起了一面面大旗。

      旗上有赤红火焰,士气恢弘。

      ***

      锐器从血肉之中硬生生被拔出,因为缺少麻沸药,这样的痛就是一般的汉子也忍不下去。

      但是拓跋翊忍了,她口中死死咬住绢布,双手掐住床帐一角,指节发白,眼睛瞪的发红。

      拓跋梼在一旁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怒气未消,他背着双手开始在屋中踱步。

      此次梁军突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简直是硬生生堕了他这个主帅的威名,更何况对方还并非是赤焰主军,更不是林燮与他交手,而是一个少年!

      心中更添郁愤之气。

      拓跋翊好不容易缓过了最疼的那一瞬间,强撑着没睡过去,看着自家父亲走来走去,倒弄的有些头晕,她偏过头任由从民间找来的妇人给她上药,自己则虚弱的喊道:

      “阿爷。”

      拓跋梼转身,走到塌前:

      “可还疼?箭伤这么深怕是要留疤了,这倒还算其次,你的腿好不容易才接好,需得静养才行。”

      拓跋翊笑笑,眼里露出哀戚之色:

      “儿不怕疼,更不怕死,只是我太过任性,这次突袭,阿爷肯定要受我连累了。”

      她素来骄傲,哪里这样低声下气过,虽然没掉金疙瘩,但比真掉了还叫拓跋梼心疼,这位军功赫赫的大将军低眉安抚道:

      “没事,若不是你冒死提醒,只怕伤亡会更重,为父把你从死人沟里挖出来,不是叫你在这受委屈的,莫哭!”

      “咱们输了?”拓跋翊只觉得闭上双目,眼前便还是一片血红,以及那深深印在脑海中的赤焰军旗。

      大梁精锐中的精锐,她听说对上大渝的皇属军也是胜多输少,从不吃什么败仗的。

      “兵家胜负,哪里是短短一战就能知晓的呢,你好生将养着”拓跋梼目露凶光,显然记在了心中,“我与林燮迟早有一战,这次他不曾露面,下次,定要逼他出来!”

      “那这一次…是谁?”她费力的抬手抚上肩上的伤口,让人将取出的那枚残箭拿了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血迹染红赤羽凝结在一块,硌得掌心生疼,暗红一角衬得那有细微伤口的手背毫无血色,拓跋翊盯着盯着,像是入了神。

      只听她的阿爷半是不甘半是感慨的口吻说道:

      “是他儿子林殊的赤羽营做了先锋。”

      林殊…林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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