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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言 ...

  •   元佑四年九月。

      这样的时节,原本可谓秋高气爽,但这金陵城中却是暗流涌动之时。

      丝丝白烟自青釉香炉内散出,浓郁的气味到让仍有些昏昏欲睡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

      随侍在旁的紫衣侍女见小憩之人有些醒转的意思,便将其慢慢扶坐起,又轻轻的揉着那人的额角,她动作娴熟,跪姿乃至袖角的弧度,都无可挑剔。

      只是这位侍女却生的高鼻深目,全然不似中原人的样貌,肤色极白但并不细腻,一双浅眸,若是直勾勾的瞧过来,像鹰一般锐利。

      “夫人,有消息。”侍女低沉着声音,手下动作却不停。

      被唤作夫人的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睛,因纱幔放下的缘故,屋内的光线不强,让她的面容被阴影所罩瞧不真切,只是听见几声轻咳:

      “下次还是把这香撤了吧,熏人的紧,倒叫我越睡越头疼,什么事?”

      侍女恭谨答道:

      “大梁使臣已经在回程的路上,想来,王都的情况都该明了了,只是……”

      “但说无妨。”

      “若消息无误,六皇子被册为了太子,这样一来,将军岂非失策?”侍女收回了动作,面色犹豫。

      怀中人此时不再假寐,她睁开眼看着窗子那透过缝隙射进来的光,照在那海棠红的纱幔上映出一角艳丽,不知怎么就想起小憩时在梦中又遇见的那火红的一片。

      梦魇不散,她翻了个白眼。

      “夫人…”侍女见她不答,疑惑道。

      “朝堂事,一朝改,就算被册为太子,可也别忘了,还有一步,不知要走多久,”女子坐直身子,让侍女为其披上外裳,继续说道,“不必担心,咱们且看眼前才是,这金陵城里的路,才是最最难走。。”

      侍女低头应下,继而上前将其扶起,仔细整理了外裳下摆,便叫人进来,卷起了纱帐,挂起了窗幔。

      光线泄进屋子,将先前谈话中的沉闷与阴暗一扫而尽,侍女熄了香,将小炉摆好,青釉色泽圆润,配着案几上的棋盘并盛着黑白双色棋子的小玉罐,倒也相衬,女子见状不由得挑眉道:

      “叫你这样摆下去,只怕循儿回来,晚间都不愿意走了,前些日子还往我这搬了些书,今儿又这样,算个什么?”

      侍女被笑的不好意思,窘着脸,理直气壮的回道:

      “世子读书许久未归,夫人嘴上不说,可兰奴心里明白,您必然是想念的,世子尚且年幼,同母亲住一住又怎么了。”

      女子好气又好笑,展开双臂,换上了一件铜黛流云暗纹的宽袖外袍,大大咧咧的斜坐在梳妆台前,一双美目在镜中瞥了侍女一眼,笑道:

      “都十二岁了也就你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姑姑觉得年幼,我当年可是十四岁就跑北境去了......”她打开妆盒,指尖略过一件件或华贵或精致的簪钗,却忽然停在了一层浮华翠饰下露出的银色腕环上,突兀的止住了话头,直到被侍女走到身后的动静惊醒,才半是感慨半是叹道:

      “走吧,算算,也该到了。”

      今日的城门口可真是别样的热闹,萧景睿与言豫津双双骑马在前,身后跟着一辆双架的青布马车,没想到还没进城,便被守卫吆喝着,退让到一边。

      十几位骑士架马而来气势汹汹,为首的穿着银甲英姿飒爽的女子正是云南王府的霓凰郡主,她统帅十万边防铁骑守卫南境十几年,是当世的奇女子。

      三个人互相问了好,便十分默契的拔剑切磋了起来,他们倒是十分尽兴,却没人注意到马车内那人的微动神情。

      金陵,霓凰…

      梅长苏原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添一抹苦涩,他轻轻放下帘布,隔着那薄薄一层像是听,又像是透过这些年的时光看些什么。

      这边三人切磋完毕,霓凰微微一笑还未出口调侃,只听见后方传来急促的嘶鸣声,还有因突然止住步伐,而有些凌乱的马蹄乱踏声。

      “霓凰姑姑!”

      少年清亮的喊声不由得引人注目,虽然风尘仆仆,但难掩其清俊,萧景睿已是温润佳公子,但这位少年虽然年纪尚小身量相貌皆未张开,周身气度却浑然不输他,想来也是一位世家子弟。

      “循儿。”霓凰笑的深了些,对着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微微点头。

      “睿哥哥,言哥哥。”少年边示意,边被护卫扶着,下了马。

      “我说小循,你都骑马了,怎么还有个护卫一起坐着呀。”言豫津笑嘻嘻的上前扯着少年的披风,“什么天你就捂的这样,一路赶来可累了吧。”

      少年忙忙后退,微微发白的脸上染上一抹薄红:

      “我是不累的,就是想问言哥哥刚才跌在地上疼不疼。”

      言豫津一时语塞,惹得萧景睿和霓凰轻笑。

      “我刚才是在切磋,切磋懂吗?”

      这样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梅长苏的注意力的,他微微掀开布帘,观察着那边的情形,待看清了少年的样貌,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自幼体弱,多披一件也是好的。”霓凰显然十分照顾这个少年,嘘寒问暖不说,也带着欣慰的口吻询问着对方的读书功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亲弟弟穆青呢。

      也不知是哪家的子弟,与她关系如此的好。

      少年谦逊知礼,对霓凰所问都一一答了,只是举止严谨,倒显得太过客气。

      霓凰也瞧了出来,也不在意,转身问起了萧景睿二人:

      “你们两个,去哪儿逍遥了?”

      萧景睿答道:

      “去接了一位朋友,”他指了指那青布马车,几人转头瞧了一眼,“他平日里身体不好,我请他来京城休养。”

      梅长苏侧耳听得清楚,霓凰嗯了一声倒也不甚在意,朝着一旁的少年微微颔首,便翻身上了马,将长剑插回鞘中,正要策马进城,却见城门口处,守卫皆退至两旁,缓缓驶出了一辆马车,也是不甚起眼的青布车架。

      只是马车前走着一个身姿比寻常女人高大不少的侍女,相貌异于常人,惹了不少视线注目。

      言豫津原本搭着那世家少年的肩膀聊着天,见到人,是唰的一声就收回了手臂,站到了萧景睿的身后,半是惊恐半是庆幸自己动作快。

      “豫津…”萧景睿无奈道。

      “兰姑姑!”少年喊了一声,十分欢喜的扑了过去,他的个头都不及那侍女的肩,自然被拥到了怀中,笑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十分灿烂。

      不知怎地,梅长苏瞧见那笑容便心中一动,想起那些被封存在脑海深处的,也是一样十分相似的笑容。

      同样的烂漫天真都毁在了十几年前了。

      “循儿?”对面的车架中的主人轻声唤道,似带笑意。

      他猛地一震,立刻抬头,攥紧了车帘,像是要掀开看个仔细听个仔细,却又在极力的克制,手背处青筋浮现细微的颤抖着。

      梅长苏的失态自然是车外人所不知晓的。

      那少年听见声音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双臂,顶着通红的耳朵执手行了礼,喊了一声:

      “母亲。”

      莹白如玉的指尖轻挑帘布,车内端坐之人的面孔若隐若现,眼角隐有嫣红挑起,是时下金陵城贵妇皆画的桃花妆,衬的她墨瞳妩媚,自带三分笑意。

      车停的位置特殊,这一挑帘,恰巧就能瞧见萧景睿言豫津一行人,还有那攥着缰绳正准备进城的霓凰。

      两位女子年纪相当样貌皆是不差,只霓凰至今未嫁,又因统帅云南王府的缘故穿了一身戎装。

      女子见她这身打扮,眸中闪过微光,嘴角翘起,颔首道:

      “许久未见,郡主竟是一点也没变。”

      “夫人倒是变了许多,如今代步,都只坐在车中了。”霓凰答道,态度却没有对待少年那般好了,淡淡然就像对待一个不甚相熟的人。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翊姐姐!”言豫津跳了出来,嘻嘻哈哈的问候了声,僵持的氛围缓和了不少,霓凰缓过神只匆匆的说了先走一步,便策马而过。

      踏起的飞尘溅在马车的高轮上,车内女子嘴角弧度未变,眸光流转间瞧向了萧景睿:

      “怪不得这段时间京城这么安静,原来你们两个跑出去玩了,也不叫我。”

      “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我和豫津只是去见朋友的。”萧景睿忙忙摆手。

      女子挑眉戏谑,视线落到对面马车处,稍稍打量便移开了视线。

      她这随意一瞧不要紧,倒是隔着一层帘布把梅长苏瞧出一身的冷汗。

      或许十几年间他将无数可能的事情全都细细推敲,日日推敲过,却唯独一点,也只有那一点变数,连想都没有细想。

      只因,当初的那人那事。

      都与现在的梅长苏无关了。

      他平稳了情绪,透过帘布缝隙瞧着那母子二人乘车而去,一时热闹的城门口渐渐恢复往常的样子。

      “苏兄,刚才耽搁了,咱们进去吧。”萧景睿想起他的朋友已经坐了好久,特意过来说了一声。

      梅长苏暗叹,掀起车帘,微微笑道:

      “苏某之幸,得见霓凰郡主,果真巾帼不让须眉,”他又疑惑道,“只是后面来的那位小公子和那位夫人,却叫我孤陋寡闻了。”

      言豫津此时走来,听到他问便朗声一笑,替萧景睿答道:

      “那位公子正是卫国公世子,姓容,单名一个循字,今年已十二岁了,我们几家相熟,一直都是我和景睿带他读书玩耍的,至于翊姐姐嘛……”

      “豫津…”萧景睿止住了他的话头,又怕梅长苏觉得奇怪,便解释了起来,“那位夫人便是小循的母亲,卫国公夫人拓跋氏,她为人爽利不喜繁文缛节,一向只让我们称她名字的。”

      这个姓氏搁在大梁着实打眼了些,也难怪萧景睿要特意解释一番,梅长苏袖中左手握拳,面上却现豁然之色,沉吟道:

      “莫非,她便是那位来自北燕的……”

      萧景睿不自然的笑道:

      “苏兄所想不错,翊夫人便是十四年前和亲大梁的那一位了。”

      “听我爹说,当年两国一战俱是伤亡惨重,燕臣来访,商议和谈……”言豫津点点下巴,将一段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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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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