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散》暮霭沧洲

22、第 22 章

　　圣香在马车里醒过来的时候，掀开帘子向外看去，竟看见了天边的一轮落日。
　　望着那异样的鲜红色，圣香忽然有些恍惚，突然想不起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他回头看去，却是泠烟不知何时也倚在窗边睡了过去，左手落在坐垫上，有硬物敲击在木头上。
　　他哑声一笑，蹑手蹑脚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不禁向她手背上看去。
　　手背莹白，在白衣的映衬下更显雪白，就像一件上好的玉器，但他却隐约记得，泠烟幼时，左手手背上有一个奇怪的胎记，说它奇怪，是因为那胎记是一个奇特的成形的图形，虽辨不出是什么图案，但通微看过之后却说，那是一个咒印。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那个洗不掉的咒印。
　　他抬眼看着泠烟，她睡得很沉，若在往日，别人触碰到她之前便已经醒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吧。
　　圣香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从一旁扯过一件斗篷，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席地坐下，手撑着头，看着她。
　　那张脸——其实算不上绝丽，在施试眉，皇眷，姑射等人面前——委实不算什么。
　　但是——这个女子——她不是姑射她们那样的女子——至少她从没把自己当作普通的女子来看。
　　心中似乎有一丝异样的思绪在流动，圣香慢慢收了笑容，定定地看着她，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泠……烟啊……
　　正在驾车的碧涟漪向挂着帘子的车内望了一眼，似乎从刚才起那二人的谈话声便停止了。
　　他摇了摇头，兴许是睡去了。
　　这时，有人掀开帘子坐到了他身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那大少爷，只有他身上，才会有这样奇怪的香气。
　　他与圣香并不相熟，是以并未开口，但过了许久，身边的人竟一句话都未说，他不禁一惊，要知道这圣香大少爷可是出了名的善聊，寥寥几次见面时也没少被他烦着，怎今日……
　　碧涟漪不禁向身旁看去，却见圣香倚车而坐，一条腿已经伸到车外随意地晃着，一把金边折扇摇得舒适，遥遥望着远方。
　　他……竟然没有笑。
　　对他仅有的一些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一张无笑的脸，这个大少爷——似乎天生便只会笑。
　　碧涟漪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继续安稳地驾驶他的马车，但看着前面没有人迹的荒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圣香并不知道碧涟漪此刻心中竟在想这些事，他也没兴致去与碧涟漪搭话，若在往日，他早就粘上去了，但现下——只是意兴阑珊。
　　看着那张沉静的睡脸，心中忽然有种烦燥之感，但也许细细想来——却是一种——悲凉。
　　这条路——是通往洛阳的——
　　二哥——现下正在洛阳——
　　其实现下他心中所想的根本不是他那久违的二哥，但若不去想这些——他只会一遍一遍地想起——那张脸——那张也许已在心中默默勾勒过千百遍的脸——
　　当年——是谁说过——此生，他也许不会——爱上任何人——
　　当年说的人——现在应该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