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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唯有忏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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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找了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儿的资料,你说她无罪,但事实上她曾几次意图谋杀她的父母。”
她:“对,那又如何?”
我:“你说她没有做任何威胁社会的事,但她确实存在潜在风险。根据笔录,她还说曾经计划过烧毁一个村子和一个学校”
她仰起脸:“你也说‘潜在’和‘计划’,事实她什么也没做出来。”
我:“她是个危险分子。”
我认真地看了她好几秒,她却忽然笑了。
她:“你见过她吗?”
我:“见过。”
她:“医院里?”
我:“对,她不大和人相处,也不喜欢和人说话,护士说她很乖,吃药打针都按时,没有特别怪异的举动。”
中间沉默了一段时间。
她:“你去过她家么?一个很小的村子。”
我:“去了。那里很闭塞,基本是上年纪的老人,她父母算是其中比较年轻的,我和他们说了话,聊了些‘她’的事。”
她笑着看着我:“哦。”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进过不少野村落,和各个年龄的人交流过,从没接触过那类型的人……但回来仔细想想,其实又理所当然。”
她:“我猜猜……父亲的表现是痛心疾首又家门不幸,母亲在一旁言语受限制,表情应该是比较嫌恶那种,活该或是理所应当?”
我:“你的说法太书面化了。”
她:“那你来说。”
我:“据说她父亲很宠她,但她和她母亲关系十分不好。所以我一开始看到她母亲态度的时候心里也不太舒服,毕竟精神病不仅仅是她一人的关系。”
她托着下巴听,笑眯眯的:“我喜欢听你的主观见解。”
我:“在那种村子里,他们印象中的精神病就和疯子一样。父亲虽然表现出难过,更多是不可理解和抵触,而她母亲也是由于与她过往关系和态度,觉得那样对待自己的一个人是个疯子理所应当,这种也算一种病态的心理满足。”
她:“但她失去了一个女儿。”
一个母亲因为女儿对自己态度不好,所以在女儿变成精神病的时候表现出满足感,真的是十分诡异的事,偏偏这样的例子真实存在。
她:“其实我觉得她谋杀父母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为什么?她父母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她:“嗯。”
我不理解她的回答。
过了会儿,她说:“可能我们都无法理解,对她来说,‘让她出生在世上,就是她父母做的最残忍的事了’。”
我真的无法理解。
她:“她是个好女孩儿,很有责任心,也懂事,就是有点钻牛角尖,相处了你会知道的。上次蝴蝶的事,是我借了她的题发挥,我印象很深的还有一句话。”
我:“什么?”
她微微笑了笑:“这辈子,毁得最全的,就是父母。”
沉默...
我:“她是忏悔?”
她:“有什么好忏悔的,时间总在流逝,生老病死是很常见的事情。不过我家庭状况不错,父母闲着就到处旅游,各方面状况都很好,所以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想想,谁最对不起的人不是父母呢。”
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句话很理所当然,没有特别需要在意的地方。
她:“但是你说这是‘忏悔’了。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很多人都在忏悔吗?比如说,你忏悔过吗?”
说实话,我没有。
我:“忏悔没有用,时间依旧在流逝,我们应该做的是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对,没有用。”
隔了很久,她又说:“我建议你看看父母二三十年前的照片,这种忏悔并不是针对某样东西或是你不能满足的忏悔,是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东西,哪怕你父母过得非常好……你也应该看看,虽然我不保证每个人都能感受到。”
后来,我回家吃了顿饭,找到了我爸妈大概三十多年前的相片。
从前的我父亲没有啤酒肚,二十来岁留着刺拉拉的胡子。那张照片是他带着墨镜西装革履在一座桥前拍的,笑得意气风发。他曾经试图做生意,后来失败破产,循着家里老本安安分分考了个公务员,后来外出旅游时认识的我妈妈。
我妈妈有半个少数民族的血统,年轻时的照片与现在对比十分明显,虽然我不能理解她那年代的衣服和发型,但就是给人一种逼人的美感。
相册从首页翻到最后,照片大多都是笑着的,但天差地别……许久,我突然明白那种忏悔……
她:“如果能感受到当然是最好,不能……其实也算件幸运的事。因为那种感觉太慑人了,几乎让人恐惧,你不会有勇气怀着那种感觉再拿起相册的,因为你知道,无论做什么,你都无法弥补这期间逝去的。”
所以,唯有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