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之反社会》逆霓

2、蝴蝶之死

　　前几天我托朋友关系借阅了档案室的资料，没看几页就被人赶出来了……
　　咳、有段话挺在意的，但是没看仔细，正好今天问一下。

　　她：“你看起来很闲啊，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有具体工作，偶尔写东西投稿，勉强养活自己。”
　　她：“哦，家境优渥的人啊。”

　　我：“我看了几篇你写的日记，关于蝴蝶那段，你还记得具体情况吗？”
　　她歪头想了想：“我写了那么多东西，哪能一个个都记得。”
　　我：“我看了日期，是去年一月份的，间隔不是很长。你想想。”
　　她：“想起来了。蝴蝶之死，对吧？”
　　我：“对！”
　　她很自然地托着下巴回忆，但我总觉得她在偷看我。

　　她：“去年冬天，真挺冷的，没下雪，风特别大。我那天是出去干什么来着，忘了。上午下雨下午出了点太阳，还是很冷。”

　　连天气都记那么清楚，一开始说不记得肯定是骗人的。

　　她：“我在移动营业厅门口看见一个兼职的大学生，大二的，还比我小两岁呢。”
　　我：“你上去搭话了？”
　　她看了我一眼，“对啊，要不怎么知道她年纪的。”
　　我：“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去搭讪的人。”
　　她：“那个女孩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出来做兼职的人。”

　　她突然笑了一下，“我挺喜欢那个孩子的，脸圆圆的，特可爱，很讨人喜欢，不过她站哪里都没存在感。”
　　我：“她做的什么兼职？”
　　她：“举牌子，就一个大箭头，上面写着优惠活动，指着店里那种。”
　　我：“还有那样的兼职啊。”
　　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么。”
　　我：“为什么她没存在感？”
　　她：“谁知道，一种感觉呗。我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路过那里三次，第三次才注意到她。你知道第三次怎么注意到的么？因为我在另一个门口看见了另一个举牌的女孩子，然后倒回去看了，才发现那里还有一人。”

　　她说着趴在桌上笑起来。

　　我：“是不是太瘦小被挡住了？这和蝴蝶有什么关系？”
　　她：“嗯，她是挺瘦的吧，除了脸以外都瘦，个子一般。我凑过去的时候她在发呆，被我吓了一跳呢！”

　　总觉得话题一直在跑偏的路上，我又提了句：“冬天没有蝴蝶吧？”
　　她：“对啊。她在玩手机，应该是对着手机发呆。我就踮脚看了眼，才把她吓到的。”
　　我：“一般人都会吓到的。”
　　她：“我看到上面有一张蝴蝶的图片，不是这季节的，应该是网上找的，还有一段话，没看清，界面应该是朋友圈。我就问她蝴蝶怎么了。”
　　我：“就直接问？”
　　她：“不然呢？”
　　我：“她回答你了？”
　　她：“她好像不喜欢小孩子，就对我笑了一下，挺敷衍的，说没什么。然后我就把她手机抢过来了。”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那条信息是发在朋友圈，不过是私密的，我两三眼就看完了，把手机还给她。她眼神有点慌，看得出来挺讨厌我的。”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她拿回手机没说话，也没看我，姿势看起来挺有防御性的。”
　　我：“她发的就是你写的那段？”
　　她：“不全是，我写得更多点。”
　　我：“说一下具体内容。”
　　她白了我一眼，“真当我记性好啊，你不怕这是我编的故事？我可是专门编故事的人。”
　　我：“……你说。”

　　她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靠回了椅背上。

　　“我写东西最讨厌写一种情况——就是死。人的大脑太丰富，关于濒死的桥段写的人也不要太多，可我就是写不出来，死亡离我太远了。”

　　她仰起脸，眼睛有点空。

　　“我是设想过挺多人死前死时的思维想法的，但怎么想怎么不对。其实我们觉得人复杂主要就是思维的存在对吧，这也是人类区分其他生物高等的原因，至于未被了解的那部分暂时不想……你觉得蝴蝶有思想吗？”
　　我：“不知道。”
　　她：“一般定义来说是没有吧，毕竟它那么小，机体本身供给也不够，若是人类了解之外的就另当别论。”

　　我突然被她说的有点虚，追问：“她到底写了什么？”
　　她仍然自顾自：“我又想，定义死亡的基准是什么呢？大脑停止运转了？没有意识了？身体凉透了？那是人的。蝴蝶呢？它们没有大脑，甚至连基本的感官也没有，它们被捉住时扑腾翅膀叫条件反射是吧？……它们什么也没有，是怎么感觉死亡的呢？……它们的身体那么脆弱，一脚碾过去，也许连残渣都很少……没有痛觉，没有恐惧，什么也没有……就那么从世上消失了？”

　　她说着，好像一副哭出来的模样，又突然一下咧嘴笑了。

　　她说：“人不该顾忌那么么多东西的想法，不然是会疯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后来被指控杀人，她没有杀人，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后来她被查出大脑病变，经过精神测试后诊断是真正的精神病……她早就知道，可是她的家庭状况不允许她得那样的病……她是个好孩子，很安静，没有存在感，也没有做任何威胁社会的事……但是这个社会否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