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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收篙停棹坐船中 ...

  •   被人硬摇起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清醒,迷迷糊糊的叫他,“宁哥哥?”
      对面的人放下我的被子,转身出了内室。片刻没还是没有人理我,我也渐渐清醒起了来。揉揉脖子,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是在客栈里。这可好了,不用面对在侯府那么些麻烦的事。

      我起身去外室找茶喝。严卿就端坐在那里看书,也不理我。我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有些尴尬。我讨好地唤他:“严公子?”
      他没有理我。我继续:“严卿?”
      他还是没有理我,“严卿卿?”
      “……”
      我朝他走去,一把抢过他的书。看着封面上的字读到。“语新世…说?”
      他扬眉,“世说新语!”
      我把书递给他。“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你都傻了我哪敢。”他接过书放到一边。起身给我倒了杯茶。
      入口清香,是普洱。
      “刚才是你叫我的吗?”
      “不然呢,”“是徐宁?”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一脸嫌弃样。“我是什么身份,他配叫我?”
      严卿问:“什么身份?”
      “逃犯!”说罢我们俩都哈哈一笑。

      我见书架上被摆满了书,狐疑的问他:“又不在这常住,你买这么多书作甚?”
      “读书人,每日观书乃似食。”
      我送了严卿一个大白眼,“那您继续进食,我下楼吃饭去了!”
      “哎等等!”他叫住我,“你可还记得,徐煜?”
      故人的名字又勾起些不好的回忆,我小声嘟囔:“断袖嘛。”
      严卿‘啧’了一声惊讶道:“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尽学了些什么词!”
      我瞪他,“他就是断袖!我哥差点都被他害了!幸好我哥意志坚定喜欢徐佳姳。”
      严卿挑断话题,“徐煜并没死,而是被软禁了。”
      “你是如何知道…啊!…徐佳姳。”我想到了。
      “是她说的,”严卿点头“她说徐煜有个心愿,希望能在见见你。”
      “我都成傻子了还有什么可见的!”
      “我知。我也说了,她说那是徐煜的心愿。”
      我冷笑道,“她当年为了地位与自己亲哥哥为敌,如今倒是怜悯什么。看来无论过多少年,她的虚伪就是改变不了!”
      “按理说以徐宁的心狠手辣,又怎会留徐煜性命?你大约该知当年的事罢?”
      “他的确心狠手辣。”我点头。
      “……”严卿无奈“这是肯定句,而非疑问也。”
      “该是囚禁起来报复吧。徐煜是断袖…然后他想要徐…”
      “我懂得了!懂得了”他打断了我的陈述,“那到底去看吗?”
      “不去!”我很坚定。
      严卿用扇尾敲敲桌子,“那么走,吃饭去吧。”

      事实证明严卿这话并没有什么用,午后他还是强行把我扶上了马车。
      “严卿!你这个大骗子。"
      大骗子不理我,仅仅对车夫一直在叮嘱。我不乐意了。“严卿!你到底答应了徐佳姳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严卿对我笑着拱了拱手,“路上小心,面纱别掉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与你一同去了。"
      “哎你…”屈暗驶起车,我猛地一个趔趄栽到车上的垫子上。我扶着腰,发誓一会回去肯定不让严卿好过。

      这里已是城郊区屈暗伸手要扶我,我狠狠地打开他的手。“只有严卿是你真主子,我就不是了?”
      “姑娘莫说笑。”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摆了摆手,“你在这里等我,有事我唤你。”
      屈暗点了点头,“他已被软禁数年。你误要在引火上身。”
      我如今的确是混得不好,是个人都教训我别引火上身。可我早都被烧化了,烧透了。还能有什么能在威胁到我的了。
      我没在理他,推开竹门进去徐煜院子。屋门发出一种年久禁修的“吱咯”声响。院内没有人。满是杂草荒生,只有两间屋子,一口井。用茅草铺的顶,因昨夜下了一场雨。现在还在滴答滴答下落着雨水。竹围墙边却中了两棵木兰树。还不如城内般,枝干粗壮却凋零殆尽。看样子是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阴森不已。
      我脚步已是很轻,徐煜却还听见了我。他推开门,转过头,“你还活着?”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欣喜地滋味,我却不知是否该跟他一样欣喜。
      于是我开始装傻。
      “是徐佳姳叫你来的?”他又问到。
      我扬起头,“我说不是,你莫要把恩情记到她头上,做出对她有好处的事。她是个该死的。”
      徐煜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八年过去,你却还是个小孩子。”说着转着身捂着唇咳嗽了几声:“我如今这身残躯,受些风便像是要死了,你可愿进屋来与我一续?”
      “那你便是立刻死,与我何干?”
      徐煜又开始笑,“那你恨徐宁,又何须迁怒我?”
      我冷笑不语。
      他用毯子中伸出一只手,比划道:“当年你还这么高的时候,脸没长开,整天又是一身男装,也不收拾干净,每天天整的跟个泥猴假小子一样。没有现在貌美,想必这些年严卿对你是很好的。”他顿了顿,又笑道:“当年我就说你会很喜欢他,虽然我和你哥哥都与他交情不深,但我们都知道。他会待你很好。果不其然,如今若是你哥哥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别提我哥哥了。你们家的人没有资格。”
      “娫娫,刘岭一直这么叫你。所以也让我处在一个大哥哥的角度这么称呼你一会吧…”他又弯下腰剧烈咳嗽了几声。我不自觉的想去为他把毯子盖好,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我与徐煜隔的距离,再也不是当年把刘岭夹在中间的位置了。而是一条血海深仇,无论跟他有没有关系。
      "你敢保证当年的事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是毫不知情?我哥哥的死也跟你分毫无甚关联?"
      他默然,我已从他身上确定了答案。我提眸看四周,“你这玉兰树挺俊壮,想必开花的时候来看,亦是很好。”
      徐煜忽然大笑着,他垂下来的脸皮拉扯着,说不出的渗人,“不过既然我如今的结局跟这些败落玉兰并无其二,不尽而力,比有心不尽者足?世间凡事果真是因果循环。”
      该看到的已经看到了都结束了,我准备回去。
      “刘娫,”他又在笑,抬头间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能留在长安,留在侯府,留在徐宁身边。你是在嫉妒我吗?”
      不好的回忆,他终是惹怒了我。
      “瞧你苟延残喘,我着实开心的很。你如今活的生不如死,嫡长子小侯爷的傲骨被一根根打断。亲信全亡,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我不想在与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刘娫,”他唤我,语气又忽然变得极温柔。我未理他,“若是有机会杀了徐宁,千万别放过他。否则他事后一定会除掉你。”

      我是与徐宁有深仇大恨,徐煜也是想借我的手杀人。可我如今不过是个连萤火之光都没有苟延残喘过下来的傻子。

      走出竹门去,走的极快也没有留神。撞过来一个中年妇女,她一身粗布衣,扶我胳膊的手满是老茧。她害怕的低下头。"我是煜少爷的侍女,奴才老眼昏花,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原谅。"
      我心里捧腹,现在还被称为少爷。我侧身,绕她而过。她又叫住了我:"姑娘,少爷得了失心疯。若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我在不想与她们家人多接触。反正到了明天,我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到长安。

      屈暗拦住了我,“姑娘。公子交代过,要把你平安的送回客栈。”
      “我会回去的,你现在能不能别跟着我!”
      “这是在下的本分。”
      我转身,“天都要黑了,我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别跟着我了!”
      “集市人多眼杂,万一姑娘出什么事,在下都无法跟公子交代。”
      我垂下头,手里摆玩着一块玉佩。心里思酌现在怎么从他手里溜掉。我实然是太心烦了,怎么过得连自己一个人独处都不配了。
      正巧,从东边街道涌出来一群侍卫。头缠乌巾,身配银刀。衣领印着官印。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经过,他们在清人群。
      我想溜走,屈暗却把我拉的死死的。我猛地抽过他的佩刀,他一惊。夺手来抢。我看准时机,又一脚踩到他的脚面上。他这回可顾不得我了。趁他发杵。我弯下腰,压下帷帽。窜进人群中。
      这么大的阵势,饶是我当年在相府出行也是不得有这样的。远远望去竟是没有马车。仅仅前面有几队骑马的护卫。她们似是走进了,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惊讶的呼声。我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略微撩起面纱。踮起脚尖去看。
      抬眼间,灯火恍然,我看到了被一群女眷簇拥着地徐佳姳。
      长安果真是个“旧人圣地”。
      徐佳姳头戴点翠凤鸟,腰挂珍珠怀扣。笑语盈盈,谈吐间雍容华贵。便是我家兴盛之即也未人敢戴凤。
      果真是太久了,长安如今已不是曾经的长安。
      皇室衰败,长安是徐家的长安。
      徐佳姳背叛同亲嫡子哥哥,对庶子上位出了一点点微薄之力便能嫁进世爵家出落有体得到如此好处。那当初我对徐宁做的那些,如果他真愿还我,我岂不是已是圣上。

      人群又发生一声惊呼,接着身边有几个人跪下磕头,后面抬着一顶花轿,一只盈盈玉手佛出,揭开了轿帘,人群中欢呼声更大。
      婄怡公主温和的笑着。婄怡公主素日亲和温柔得民心。徐宁娶她,于道义巩固自己的地位收获民心。于情义,婄怡公主温柔贤惠,相貌又美丽慧贤。
      怎么看都是很明智的选择。

      我黯然地推开他们,走出人群。每个摊都挂着各式不同的花灯,在柔纱上涂着嫦娥奔月的样画,提着的李商隐“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放下那盏八角灯,坠上流苏下的铃铛碰撞到一起,发出叮铃声响。
      大唐西市,整个长安最繁华的地方。在这里估摸着是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街边小摊,拥有着眼前货物,和心里满足。而行人也拥有身边人的彼此。
      我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钱袋里装的三两八钱,身上穿的衣裳,头上带的簪子,耳坠。腰间挂戴玉佩。皆没有我的一点功劳。这究竟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我一定也是得了失心疯,不然作为一个傻子活了这么多年,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对我而言又怎么会这么难过。

      忽地身后有人捂住我的嘴巴,接着一柄尖锐的武器顶住我的腰。下一刻,我感受到脖子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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