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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怪生无雨都张伞 ...

  •   再次醒来我对我处的境况并不吃惊。我尝试性得动了动胳膊,胳膊被背到身后,以一种崎形的姿态被反手绑了起来。我认命的挣扎了片刻。也无济于事。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是傍晚,雾气潮气都很重。月光从破木窗照进来,能见度很低,我看见地上都铺着杂草。脏乱不堪,我亦是靠在木房边坐在地上,双腿双手都被绑住。我的帷帽被扔到一边。上面满是泥泞。
      这些年被这样处理的事不少也不多,不说是习以为常。我却也听天由命的很,现在也不害怕。毕竟如今来看,跟我当年被父亲的亲信捕去大理司狱来看好太多。我是有经历的人,再也不像当年那般年幼无知。现在无比痛恨刚才的自己发神经,离开屈暗的保护下。
      鞋上和身上溅得的略微潮湿的泥来看,怕是刚刚不久。那想必还是在长安,我约摸着是在丛林树林中。捉我过来的人看样子也不是想让我立刻死。难道是想让我在这饿死冷死自己死掉?
      杂书上有说过,晚上呼喊容易惹来狼群。这是极可怕的。我宁愿冻死。

      在我又有些迷糊下,屋外太静廖,我听见走脚步声传来,大约是朝这个方向来的越来越清晰。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么晚了。这里一看就不是住人的。能这么明确来的,想必是来取我脑袋的吧。绕了一圈,我还是会死。这一刻,我竟是觉得煞是想念严卿。看来徐煜早上疯言疯语有句怕是说对了。
      我的确喜爱上严卿了。不过看样子已经晚了。那么就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会让他早点喜欢上我,然后踏踏实实的做他的夫人。

      脚步近了,我忍不住的抬头去看。
      背影下,我瞧那人身影高挑,举止风雅。排去这些,他单手执剑戒备地对着我,背后背着一把弓,腰帘匣子里插着几只剑。我有些放心,应该是个打猎的农户。可农户该不会有这样的风姿。
      我正想说,‘好汉救命。’
      随着他走进我,我看着竟然是徐宁!他瞧见我眉目间也是惊吓。还有一丝恐惧。没错,是恐惧。
      我的心里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我想寻常人应该是不会懂这种感觉。在你兴盛之济倾尽所有帮助他的初恋情人,用你的权势处处为他走简快的,使他爬的更快巩固他的权位。可他最后为了名利地位杀光了你全家老小,先不说你父亲是不是犯了那么大的罪。你九死一生逃过一劫,他却是那种凡事不做是不做,做了要做绝的人。以后找了不同的人杀你。为你的逃生路线添加了更多的‘乐趣’。
      最后最后好不容易,因为你未婚夫和未来的公公在朝中地位不轻。苦苦为你求情。还编造了你因为受刑法太严厉变成了傻子一点危害都没有。把你的命留下了。他却固定般每周参三本奏折。直到你未来的公公减俸禄,你未婚夫罢官为止。
      是不是很恨他,是不是直把他挫骨扬灰才算满足。

      可现在局势来看,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这样也好。

      我低下头,等他手中的剑来挑断我的咽喉。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听到声响。捆我的绳子却断了。我立刻舒展开来,揉揉手腕脚腕。缓解发麻抽筋。
      我以为他会对我说,“你怎么还活着?”“你自杀吧,不要溅血上我的刀。”“刘娫。”就算最不行也会对我说一句“好久不见。”吧。
      谁知人家仅仅是收了刀。停步靠在离我不远的墙边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看样子徐宁也是准备在这过夜了。看他这扮相,狩猎来。那这应该就是皇宫围场。
      天太冷了,我要去立个火堆烤烤身体。腿能活动之后我就站了起来。惊到了徐宁,他睁开眼看了我一眼。我却不敢跟他对视,立刻扭头走了出去。
      严卿说,一个人的变化是从眼神开始的。徐宁的眼神却一直那么清冷淡漠。他的体肤发白,脸庞又小又尖。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瘦。因为是习武的,身板苗条却结实。
      以前我总觉得他长得像高山中道馆修行多年的道长,也认为他与那些无二般,不贪图名利,不追求锦衣玉食。事实告诉我不食烟火真的跟长相没关系。严卿长得那么坏,不像好人。不也为我放弃了家族,仕途。
      不一会我怀里已经捡了不少树枝。我回到木屋把找来的树枝,用外衣擦地差不多干。然后找了片干净地,把周围的杂草踢开。就铺了上去。有些没有搭好。我蹲在地上把它们捡起来放好。接着用怀里掏出两块石头,我也不会弄,就凭想象照猫画虎地摩擦他们。
      徐宁从看我用衣裳擦树枝的那一刻就很震惊。也是,他以前是个校尉。如今是个侯爷。肯定是没受过这种苦的。估摸是觉得腌臜。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星子对我说:“要不,你用这个?”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说我心里没起一点涟漪是假的。
      我依旧低着头,伸手接过。拔开火星子地盖子,一只手小心的护着风,另一只手点燃木柴。因为还是有些潮湿。点了很久才燃烧着。
      深夜,无眠,而且有点小暖和之后,难免会有些饥肠辘辘。我摸摸袖口,没吃的。又摸摸内口袋也没吃的。翻遍身上所有口袋也是找不到什么能吃的。
      徐宁问:“你在找什么?”
      我懒得跟他说话,只是点了点肚子。他想了一想,“你等等。”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两颗糖递给我。
      接,我不想接。不接,作为一个傻子这样太不合理。想了想我还是没骨气的拿过了。一看,是言喜的糖。言喜是家糖馆。我以前一直很喜欢吃他们家的糖,入口酥甜。不腻不油。但也只有长安有卖,所以我这几年一直吃不到。
      徐宁道:“你怎么光看,不吃?”
      因为我怕有毒。这话我也就敢想想。我把糖收进袖子里。

      良久他又说出了,那句俗掉牙的问题:“你还记得我吗?”
      废话,化成灰都认得你。
      “那你过得好吗?”
      托您鸿福。傻子和逃犯的日子都满精彩的。
      “我记得你当时被先生罚抄经书,都来求佳姳帮你带写的事情。那时佳姳就会与你讲一堆大道理,却趁着火光通夜写完。”
      不知道他自说自语的进度怎么这快,又扯到了我最讨厌的徐佳姳。
      找话题的速度堪比我当年。
      “请帖是佳姳送出去的。当时本候…我发现时已经晚了。佳姳你还记得吗?当年你们关系很好的。所以这些年我待她也很好。”他扭头看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我这几日一直避着你…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徐佳姳徐佳姳徐佳姳,我真是忍够了。这个欺骗我哥哥,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我哥哥的女人。为什么他们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为什么他们要把在我身上做的错事,对不起我的事都还到,补偿到她身上!
      她何德何能!我又是何德何能?
      “那你便杀了她吧!”
      “什么?”他该是没想到我会说话,人颤了一颤,语气惊讶不已。
      我扭头冲他傻笑了一下,“杀了她!”
      "你还记得她?"
      “杀了她。”
      “……”这回该徐宁沉默了。
      “你会说话?”
      “会。”我嘴里哼着曲低头只顾拨弄着火堆。这时我万分希望他与曾经一般不乐意与我说话。面对一个杀父仇人。我能忍住不骂他真的已是我的极限了。
      说的越多破绽越多。

      忽然他问我:“临安暖和吗。”
      “暖和。”
      “长安好玩吧。”
      “玉兰花很漂亮。”
      徐宁愁齪半刻,道:“便是带着种子回临安去吧。”
      我扬唇浅笑:“等侯爷成完亲,我就回临安去!”
      “不,明日就走。我会替你安顿好。”
      “可给我发帖子,莫不就是想让我来嘛。”我垂下眼帘,思酌着他到底还想怎样。
      “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了。”徐宁最终如是这么说了。

      我松开树枝,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从衣袖内拿出帕子就着雨水擦了擦手。“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你不语。
      雨流徐徐,侧目过去,你的眉目清秀地融进了远山那边去。青山云隐。烟雾缥缈,风下隔过旅,烟过沿溪柳。离得远些,便是金墙柳壁,锦绣繁荣的长安。

      我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严卿。他与一堆人围着我昨日生的火取暖。我挨冻了半日,他却在享福。
      我出声,“严卿!你个白眼狼!”说罢便要朝他扑去。脚下一绊,是袭黛紫的外衫。
      严卿见我发杵,他起身,眯着眼睛洒意地笑道,“该回临安去了!”
      我一愣。
      “是,是该回去了。”

      过了一日,我坐上回临安的马车。手里捧着一盒木兰种子,是刘娫最喜欢的棱空悬梁刻盒装的。可不是我最喜欢的。
      果然是侯爷,说到最到。
      当年你埋葬我全家老少的时候只用卷席一裹便弃之乱葬岗。那你如今以珍之又重的礼仪送我回临安,这是否也是因果循环引来的结局。
      我手中捧着你沉甸甸的心意。最后在严卿的目光中扔像窗外。贵重盒子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严卿笑了起来,“这又是哪出?外面可还有他的人跟着呢。”
      “严卿,我心中恼火。”
      “我懂得。”他摩挲着折扇下坠着的玉佩。
      “我恨他,不想让他好过,却有时也可怜他。”
      “等上官将军从岭南带兵回来,‘三老’与将军里应外合。徐宁便不会好过。你当他为何这么急着娶公主,还不是跳梁小丑现在急着寻个生路,你宽心吧。不管他成不成亲。他们永安侯府的气,也注定断完了。”
      “那他,最后会怎样?”
      严卿打趣道,“便是在留名‘青史’企图篡位的反贼。就是不知,若是后辈人能知今朝公子风姿如此无双。是否会怜悯动容一二。”
      我听懂他语意里的嘲讽,却顺着他喃喃地说道:“对呀,他的确举世无双。”
      严卿用扇子磕磕窗檐,半假半真道:“夫人,我也无双。起码对你的这颗真心是…”他顿了顿“天下无双。”
      “你这厮!”我笑起来,与他打闹到一处去。
      这日过去,我将要回到我的临安。你依旧成你的亲。

      露珠低垂,破开了春天。引出了新芽。夜莺也夜傍鸣啼。
      一道圣旨洗尽了我家冤屈,我知道这与严卿有莫大的关系。我家从逆贼走狗,变成了为国捐躯的英雄。为我父亲母亲哥哥封懿号,加官职。厚礼重葬。然而我父母的尸骨,我却也是都没有。临安葬的也只是几件衣物。他们亦邀我重归长安,虽不能重居相府。亦是赏赐黄金、良田、府邸。妄图是要弥补我。人都死了,我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莫非还是希望我对侯府对皇室的恩怨轻些。
      真是莫大的笑话。

      我偷看了严卿从长安传来的信件。上面记载了徐宁夫妻婚姻是多幸福美满。也记载了,他们侯府职权被架空,徐宁的幕僚追随者或死或多伤残。

      最后传来了,徐佳姳的死讯。听闻是久病成疾,又闻是白绫卷命。听到此我并不伤心,反倒觉得有一丝爽快。严卿却用帕子抹去了我眼角落下的什么东西。午后,我去哥哥坟前上了柱香。至于徐佳姳想与刘岭同葬的心愿。即使我家已翻案,亦不尽可能。
      至于我,至于我。
      我每年生辰都会收到从长安寄来的一盒木兰种子。盒子的花案都不同,绑的绢系得节,亦是各式各样。
      没有署名,没有信件。
      直到那一年,我与严卿有了小虎儿。小虎儿生来可爱,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皇室遣人来贺。迟了一日。我从箱子内翻出了两颗陈年旧糖。泡进清水里,把糖纸捞出来晒干。让礼官带了回去。

      没有只言片语,却也了尽心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怪生无雨都张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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