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楠记》西颐

6、初恋

　　1

　　午后的阳光，一片澄黄，透过窗户玻璃将晶莹散满整个图书馆，温暖而明媚。澄明而交织绚烂的色泽和那不着痕迹的光影流动，洁净地铺在地板上，特别的恬静。

　　徐楠坐在图书馆的桌前，认真地查看着专业书籍。她是大二的学生。她不时抬起头，看看窗外，银杏树满身的金黄，在郁郁青青的松树间如此耀眼如此惊艳，外面的林荫道，路面上已经铺上密密匝匝银杏叶。

　　“楠楠，别看了，跟我来。”好友蒋美辰不知何时跳进来，风风火火把徐楠拉出了图书馆，神秘兮兮从背后拿出一个纸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什么呀？”她不解地问，美辰这丫头这几天不知在捣什么鬼，神神秘秘，莫名对她诡异地笑，仿佛在策划着某场阴谋似的。蒋美辰把一个纸片郑重的放在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耳朵俏皮地说，“不要辜负有心人的心意啊”，说完就笑着跑开了。

　　这是张叠成心形的粉红色的硬质纸，她慢慢的打开，上面用清秀的楷体工工整整写着“下午六点操场见”七个字。

　　又是哪个的恶作剧？徐楠暗想，她侦探一般，把所有嫌疑人全部过滤了一遍，毫无头绪。

　　下午上课时，老师讲得妙趣横生时，她走神了。她坚信眼神会泄露内心深处秘密，偷偷的观察着上课的男生，有的男生在她注视下莫名其妙，有的男生视为含情脉脉，显得很羞涩，有的男生则迅速做出反应，眉来眼去，扮着鬼脸。倒有几个男生，睡眠质量很好，脑袋全搁桌上，像极头上贡的猪头。

　　嫌疑人藏得很深，一副斗智斗勇的游戏。这人倒底是谁呢？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既期待又不安。

　　在她心底，暗恋着一位男生，已经很久了。他比她高一级。每天起床，她会早早地醒来，在温暖的被窝里细细的想着他，美好的一天就开始了。

　　她没有和他说过话，没握一次手，见面连点头都不点，可他的一切，她都知道。每天他的穿着，他的发势，他低沉的声音和他奔跑于球场的每一个身影，如此深刻地嵌入她的记忆。

　　校园里，忽然遇见了，对望一下，她顿时欢喜起来，身上像减了分量，每一步都走得轻快有力，像是要跳起来一样。她出现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暗恋的幸福是如此的简单易足。

　　她知道他身边围绕着许多女孩，她们活泼可人，比起她来，她们更适合他。她感到莫名的自卑，她隐约地明白，她似乎失去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他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远远地，雕刻着他的时光，而她却远远地眷念着他。

　　傍晚，她早早吃过了饭，呆在宿舍里。坐在窗边，拿出一本书，假装在阅读。调皮的风穿过窗，哗哗的翻动着书页。翻到哪里，她就看哪页。事实上，她一页也没看进去。

　　快到六点，她坐不住了，不时抬起手看时间。时间仿佛和她作对，过得很慢很慢，终于站起来，好奇心驱使她要揭开谜底。她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服，来到镜子前。

　　一个十**岁的少女，俏皮的马尾扎起黑发，一撮小发落在耳侧，乳白色衬衣外是一件方格的蕾丝小礼服，白皙的手腕上悬挂着漂亮的手环，一切的装扮都是那样得体，却让人感觉不出半点多余和累赘，仿佛青春就是这样本色。

　　２

　　左看右看了很久，才满意出了门。少女有种奇特的心理，只要一出了门，她就会觉得路上每一个人都在注视着她。为了表示自己的毫不在意，她把面容稍稍抬起，做出一幅目不斜视无邪而又严肃的样子。

　　她轻盈地爬上台阶，宽阔操场映入眼帘。在傍晚中显得更加静谧，残阳的余辉透过树隙间洒在操场上，一片柔和。一阵微风吹来，操场边的树叶也随着轻轻摆动。

　　操场上远处走来一个男生，高高的个子，落日让他整个身上都染成金黄色。走近了，她认出了他。他是陈谦。见到她，他异常地紧张，说不出话，汗水一颗颗往下滴。她看着，实在有趣，忍不住笑出声了。尴尬之际，他突然从兜里拿出一张纸，纸已经变得濡湿，字迹有点模糊。他看了一下，磕磕巴巴说着：“楠楠，能......能不能......和我一起走走？”她顿时笑得前仰后俯。

　　第一次看她时，他俩都站在新生的报道处，她正好排在他的前面。少女转过头的刹那，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一切朦胧与迷茫都清晰的显现出来，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为了这次表白，他做足了功课，一周前就在准备了。他把他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写在纸上，以及她有什么反应，他都有认真的考虑和分析，认真得不亚于任何次考试。

　　但她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冷静的他却也如此的慌乱，面对了决定你生死的审判官，任何一句话，都有能推上幸福的云端，或痛苦的境地。

　　她默默把暗恋深深埋藏起来，接受了陈谦的靠近。两颗年青的心慢慢走近，相互慰藉着孤寂的灵魂，点缀着各自迷茫的青春。寂静的夜晚和周六周日，他们常常沿着环形的跑道，慢慢走几圈，或停下坐下草坪，热烈的交流，或深情的拥吻。

　　操场上的大树，昏黄的路灯，连冰凉的宿舍墙壁，都静静地，一言不发。一对对恋人倚靠着相拥接吻，宽敞而又狭小的校园。

　　女生楼前的舍管阿姨，听惯了男生那五花八门的呼喊，或悠长，或短促，或深情，或绝望。连风雨滂沱的夜晚，也少不了失恋男生喝醉后撕心裂肺的哀嚎。老生离开，新生又至，循环复始，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呼喊，只是换了不同的名字。

　　每一个人心底都驻着初恋。即使那个沉默的少年，也曾偷偷酝酿了纯美的初恋，他们最初也是天真烂漫的，他们相信爱情，相信天荒地老，也相信永不分离。在初恋里，每个人都在不顾一切地付出所有。

　　但行走在布满荆棘的情感路上，经历着不断被否定，在爱情破碎的时光里，在天荒地老成为童话，在永不分离成为永不相见的时候，他们开始成长，身心变得成熟，瞳孔变得冷漠，誓言变成谎言，热切变成自私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