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楠记》西颐

4、创伤

　　八月，她来到舅舅家玩耍。舅舅家住在岷江河畔。她最喜欢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飞奔在长长的河堤上。准确的是，自行车驾驭着她。

　　这是一辆半新的“飞鸽”牌自行车。它的电镀部分渐已失去了光泽，车身上的漆皮已慢慢被剥落，留下的部分也是磕磕巴巴，那两块挡泥板上也长满了蚕豆大的锈斑。唯有那轻脆的车铃声，让它青春焕发。

　　她还不够高，笔直坐在车座上，脚还完全踏不到踏板上。她只有靠着左右臀部的起伏来驱动它的前进。大颗的汗珠从她脸上流过，从下巴滴落到胸脯里。

　　她最喜欢下坡的感觉。秋天的风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卷起她的裙角，吹散她的马尾，却又嗖嗖拂过脸颊，凉凉的，如一双大手磨蹭着娇嫩的脸庞。

　　河堤上长满了芦苇，风在吹，苇杆在摇，朵朵芦花在白茫茫的花海中翻滚，美丽极了。

　　秋天了，河中的水也不如夏日那么汹涌了，河水静静的流淌，在河床的某些地方都形成了断流了。落日的余晖落在涟漪的河面上，点点金光摇曳着。

　　风吹过，静谧的河床上有股新鲜的泥土清香。不像夏天河水的股股恶臭。垃圾、污垢，甚至死猪都漂浮在河面上。即使离河堤很远的地方，也能闻到腐烂的味道。

　　河上没有桥，只有一条木制的大渡船供河岸两边人们相互来往。渡口处，有一颗粗壮的榕树，树叶茂华如盖，深褐色树皮，沟沟壑壑，细述着时间的流失。河对面是个小镇，远远可看到青砖砌成的街道，对岸也有棵老树与此对望。

　　这时，都没有人从徐楠身边经过，想必是最后一趟的渡船已经停歇了。

　　“楠楠”，她听见喊声，急忙跳下自行车，回头一看，原来是亮亮哥哥。他站着河堤上，微笑的看着她。

　　他是舅舅家村头刚子哥的表哥，他经常来刚子家玩。家好像住在离河对面很远的镇上。她从未去过那个地方，连河对面的街道都没未曾去过。她一直幻想着，能渡过河看看，看看河对岸的那颗老树，比较下哪棵树大。

　　他年方十六，一张散发着青春气息的面孔，乌黑的头发，黝黑的肤色，风微微吹下的一缕头发，遮住了眼角的位置，让这双灵动中透着双眸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他缓缓地走进她的身边，周围空无一人，轻轻的说：“楠楠，你一个人在这里玩？”

　　“是的呢，亮子哥哥”，她睁着天真的眼晴，“等再耍会，我就回舅舅家，有什么事吗？”

　　这时，天开始暗下来了，薄薄的轻雾笼罩在河面上，河对面的街道也开始灯光闪烁了。

　　“没事，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少年鼻梁高挺，嘴角微扬，掩饰了那一丝狡黠。

　　少年帮她推着自行车，她蹦蹦跳跳，欢快的哼着歌曲，边采着路旁边的野草。

　　河堤下便是一片平坦肥沃的平原，不远处，便是舅舅家了。重重叠叠的树木，三三两两的灯光，袅袅的炊烟。

　　河堤之左，河床有处断流，水面安静恬淡。旁边一片很大的湿地，芦苇丛生，蒲草茂密。高高又纤细的芦杆随风摆动，芦絮就象成群的仙鹤的羽毛飘洒在半空中，周围还有很多的鸟儿在那里嬉笑、玩耍。

　　他停下来，左右张望下，神秘地对她说：“楠楠，哥哥藏一件宝物在这芦苇丛里，你想去看下吗？”

　　她顿时兴奋起来，紧紧的拽碰他的手臂说：“真的吗？我想去看看，亮子哥带上我吧？”

　　他故作勉强地说，“好吧，到里面，你全要听哥哥的话，哥哥叫你做啥，你就做啥。”

　　她飞快地点点了头，暗自揣测，亮子哥藏了什么东西？玩具？好吃的？还是好看的童话书？

　　她们从高高的石梯下来，来到芦苇丛前。好大一丛芦苇，密密实实，隔绝里外两个世界。他们费力拨开芦苇丛里，向里面探索。　“哎哟”一声，徐楠的手被锐利的杆划伤了，他连忙将她的手拿到嘴边，轻轻地吮吸起来了，口中喃喃自语：“楠楠，乖，没事”。

　　徐楠从小就是勇敢的孩子，正想对他说：“我不疼不疼。”她抬起头，便看见他像被某种恶魔控制了一样，脸涨红，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可怕的光，狰狞凶狠。

　　她顿时吓坏了，还来不及反应，他一把抱紧她，恶狠狠地说：“别动，听我的话，不然我就抓你抛进河里，让鬼抓到你的脚，把你吃掉。”

　　她吓坏了。五岁的时候，她在河边玩时，看见一条小小鱼儿从旁边轻轻游过，也许是它累了，摇晃着尾巴稳稳停在不远处。她欣喜坏了，忙脱了鞋，踏着圆润冰凉的鹅卵石，向小鱼靠拢。鱼儿仿佛感觉到她的靠近，不慌不忙又朝前游动些距离，轻轻停在那里。她感觉受到了戏谑，决心一定要抓到它。

　　温柔流动的河水却蕴藏着危险的漩涡，她一不稳，就划进了深深的漩涡里，她努力向上挣扎，长长的水草如死神的双手，紧紧缠绕着她的双脚。她大脑一片混沌，想拼命叫出声音，一股水浪涌过来，立刻吞没她的喉咙，她用力的睁大眼晴，岸边模糊可见，但那个景象感觉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拼命往上，拼命挣扎，就在一刹那，她发现岸边的世界突然清晰了，她竟奇迹般走出那个漩涡。鞋还摆在原处，河水也还静静潺潺流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一切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此，徐楠就不再趟河水，也不再学游泳。

　　此时，她满眼泪水，却不敢哭出来，脆小的心灵不敢相信，温和可亲的哥哥，一下就变得如此凶神恶煞。

　　见恐吓的效果一如预期，他故作和善的说：“只要好好听我的话，按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我就不扔你进河里”。

　　他让她躺好在芦苇上面，褪下她的裤子扔在旁边。她惊恐睁着双眼，不知道他究竟要做啥？裤子挂在断裂的芦杆上，裤上小熊图案调皮地看着她，她羞涩极了，捂住小脸庞。

　　他立即脱下自己的裤子，他紧紧抱着她。她痛得叫了出来，他马上捂住她的嘴。

　　她觉得天空的景色倒转过来，芦苇也倒立在天空，重叠着他涨红的脸和喘息的声音。天空在她的四周，河水在她的头顶起伏跌荡，无边无际，毫不顾惜地将她吞没，她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一个人，风呼呼地吹过，下身裸着，冰凉而又疼痛，艰难爬起来，背部被芦杆咯伤，腿间有血，身下的芦苇殷红一片。

　　她绝望地想，流了这么多血，她大概是快死了。她费力挪动着脚步，回到舅舅家......

　　那年，她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