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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小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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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楠想了想,对表妹邓琪说,“你明天告诉他吧,今天我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接他的电话。”
邓琪答应了,原本她还想在电话里给表姐说些什么,嗫嚅了半天,终将也没说出来,便挂断了电话。
徐楠刚离婚那阵,内心失落至极,五年的婚姻生活,如同一场梦,那么长的梦,长得让你习惯了梦里的环境,习惯了梦中的人,习惯了梦里的生活方式。你以为不会离散的那些,终究还是离散,你以为能够紧握在手中的那些,原来只是过眼云烟。
面对新的生活,却无力拥抱,无力开始。就像《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监狱管理员面对自由,心情深深的恐惧,想尽办法延长坐牢的时间,最后甚至用自杀来抗拒自由,抗拒新生活。如同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总在迎与拒中错过了什么?
徐楠在人群中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伤痛,却在寂寞角落中拼命找个肆意倾述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这个世界的出口。邓琪也愿意关心开导表姐,帮助她走出人生的低谷,两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关系密切,比成长的任何时期都还要亲密。
后来,徐楠慢慢开始了新的生活,邓琪不知怎么了,也不太热心回复她的短信了,生活仿佛变忙了,慢慢两人莫名疏远了。人生其实也是这样,某一时段的好朋友,真的就是在不知不觉就疏远了,连原因都不知道是什么。
人的内心存在两种相互矛盾的情感,无疑,没有人不同情他人的不幸,可是,一旦对方好歹从不幸挣脱得出来,却又因此出现一种若有若失的怅惘。说得严重一点,瞬间甚至会出现一种想使之重新陷入不幸的心理。于是,不觉之间开始对其产生某种疏远,尽管是不自觉的疏远。
徐楠挂断电话,在大厅里撞见了赵总,立即把资料交给了他,转身欲离去。他叫住了她,说,正好大家都没有吃饭,不如一起吃顿饭。
她想了想,也好,吃个饭,可以增进相互的了解。于是,她留下了,饭桌上,两人客套的讲着无关痛痒的话。最后他故作漫不经心,问她结婚几年了?她毫不避讳地说,离异后单身。他哦的一声,也没在细问些什么了。
这年头,离婚似走马观花,成群结队,一拨拨地来,一拨拨地去。结婚不意味人生的成功,同理,离婚也不意味着人生的失败。婚姻不再是温馨的港湾,结婚却变成了一种风险,一种感情风险和利益风险。如今社会,稳定的婚姻遵循一种的互惠互利机制。
现实生活中,情节脑残,演技蹩脚的爱情自虐戏真是无处不在,很多女人中毒不浅,在女人臆想中,每一场爱情里,男人有着深遂而痛苦的眼神,女人有着外表冷漠内心狂热的心,二人电击火石,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恋情。其实不然,长久稳定的亲密关系是非常功利性的。没错,如果你从这个角度去检视,就会发现的确是这样。
男人和女人对求偶的标准,的确建立在一些基础的“原始生存”模式的需要上。而我们更是常常见到,男的因为有钱、有势,可以娶到又年轻又漂亮的老婆,双方就是基于“功利”的基础,因互惠互利而结婚或在一起的。
其实,说白了,如果你对我的生活实质上没有一点帮助,又让我自我感觉不良好,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呢?爱情不是扶贫,也不是降低自己的生活的质量,而是让自己的生活得更好。所有的亲密关系、婚姻都是靠互惠互利而维持下去的。
年轻女孩别指望嫁个人就能一劳永逸,结婚只是起点不是终点,如果你没有长期惠及对方的资本,赶不上对方成长的速度,婚姻也会面临红灯。
说的这么直白和残酷,原因就在于,我们有这样清醒的认识之后,就能更加有意识的去维系一段我们珍惜的感情,才能不断的修炼自己,提升自己的内在,而不要等到对方外遇了,或是婚姻破裂了,才如梦初醒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徐楠离开宾馆,已经快八点半了,赵启亮送她上了出租车。车已经行驶了很远,她回首看见,氲氤车后玻璃里,他依稀还一直站在原处。
他许久回到房间,一反往常点燃了烟,他却没有吸的欲望,任凭香烟慢慢地在指尖上燃烧,一直到手尖上的灼痛,才发现烟已燃尽。他努力平复得自己的情绪,打开公司的资料。在公司人员名单上,他的注意力还是不自觉地落在徐楠二个字上。
徐楠一路上都在琢磨刘思哲找自己这事上。事隔了太远,她竟然想像不出刘思哲的样子,曾经如此亲呢的名字,如今却是莫名的陌生。没有比时间更残忍的东西。
她大学毕业后,回到了老家,顺从了父母安排的工作,在小县城里一家事业单位过着每天朝九晚五的清闲生活,那年她24岁。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静谧的日子,简单纯朴生活着小城里。时间远去,离开那座县城好几年了,她经常在梦里却停驻在那一刻。
每天早晨,她都会被窗外各种声音交织的喧闹声吵醒。各种吆喝声,有的苍老悠长,有的微弱嘶哑,尤其是那个“卖麻糖”的大爷,声音哄亮又有节律。他担着两个箩筐,箩筐上放着簸筛,簸筛上放着白得像豆腐的方块,并用薄膜将方城盖住。
他总穿着蓝色长袖中山服,衣服都褪色了,而且很多地方沾上污渍了,手指间夹着小铁锤和薄薄的钢片。他一边走,一边用小铁锤碰着钢片叮叮作响,一边吆喝着:“麻糖。”“麻”字音调高,发声短;“糖”音调低,发声长,听着像是一声叹息。
小城还实行着双号赶场的古老俗成。清晨,带着草帽的菜农们,担着绿油油的各种蔬菜,扁担晃悠着,露出了风吹日晒后酱红色的胸膛,汗珠一颗颗滴下,脖子上的毛巾也变得渍重。
早晨的薄雾刚散去,各种店铺里劣质音响大声放着那腻得不能再腻的通俗音乐,年轻的妇女们各自背着自家的娃儿,相互嬉笑打闹着。生活在小县城里,心变得很小很小,简单生活就把它填的满满的。
周末的下午,她和同事们骑着单车,骑行在乡下的田野里,路过绿油油的稻田,黄澄澄的麦穗和布满乌红发亮桑葚的桑树。春天来了,便邀些好友去野外,采摘大把大把不知名的野花,放在自己的房间里,浓烈的香味很多天都不能散尽。
初夏时去山上采摘很多野菜,路边一簇簇翠绿欲滴的竹林,风湿漉漉的吹,飘荡着泥土的新鲜气味,兴致好时,学着男孩摘一页合适的竹叶,合在嘴里,发出清澈悠长的声音。
夏天有段时间,她每天很早起床,沿着古老的城墙边,穿过薄薄的细雾,路过长长的岷江大桥,对面的乡政府门口便是终点。每天跑步时,总有一年轻男子在城墙的那个路口,超越而过。却在岷江大桥的另一头,往返再超过她。她生性也不是热情之人,各自沿着速度和路线,独自前行。当时她终没有想到,就是这陌生的人却与她以后的人生紧密交集。
单位里热情的阿姨,着急着她的终身大事,积极地给她介绍着男友。24岁在小城里,简直就是高龄未婚女人。再不耍个朋友,那简直会被妖魔化了。她也只是呵呵笑着躲避,呵呵这招和重启一样管用。
那些上了年纪的阿姨,遇到她,就摆起一张苦口婆心的脸,怀揣一颗搬弄是非的心,“差不多,就找个结婚了吧。”天天都在她身边念咒语一般。甚至有时,还发动周围的革命群众一起,群围着她讨论,其实她们未必逼迫的是“婚姻”,她们真正逼迫的是把“不同”变成“相同”,她们习惯于集体操一样的规范,每一种特立独行,她们觉得有道德义务将它扳回生活的正规。讨论的人满脸兴奋,被讨论的人全身不自在。
这种痛心疾首的群攻,在她的心理烙下了深深的罪恶感。她再也守不住,内心终于崩溃,自己的单身,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选择,同时也变成危害公共四美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她接受了一次相亲,那个群攻的倡导者刘阿姨,将她的侄儿刘思哲介绍给了她。一直到现在,她心底都认为那次群攻,其实就是刘阿姨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
小城市总归很小,你所遇见的每一个,其实跟你或多或少有着直接和间接的联系。那个跑步的男子,便是刘思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