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飞呀飞》zine

26、能吹动云的，只有风

　　时风打开资料室的门，关门、开灯、上锁。
　　柳奕云不在。
　　他径直走向最右边的书架，那里放的都是有关亘照董事们的过往行事概览。
　　包括他家——医疗药品企业“卡比丽尔”。
　　这个在美国起家的华侨企业至今依然将重点放在国外，但由于老董事的遗言“必须由纯种华人来当家”，时风才得以成为大少爷。
　　他不是时家的亲生血脉，是养子。
　　时风到现在依然记得，六岁那年，“老佛爷”把自己介绍给父亲的那一天。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住在乐正家大宅“红屋”的，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从有记忆起自己就明白，“我是孤儿，我不是乐正家的人。”
　　风，这个名字是柳奕云取的。
　　在他眼里，这个霸道却又敏感得难以置信的女孩是和自己一样的，一样是孤儿。
　　好像是四岁那年的夏至晚餐会，自己被某个老爷爷带着出席了，在那儿遇见了柳奕云。就是那次，她给自己取了和“云”相对的“风”这个名字。
　　“反正‘风’也好，‘云’也好，都是没根也存在的东西。既然如此，就按自己喜欢的做吧！”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从那天起，“红屋”的所有人都开始叫自己“小风”。而在那之前大家是怎么叫他的，他早就不记得了。
　　那个名字是没有意义的。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是从被叫“风”的那天开始的。
　　所以……
　　时风一个个地打开档案盒翻看，终于找出了自己想找的那一盒。他将一份文件放进去后，盖上盒子，放回原处，还在盒顶撒了一些尘土。
　　离开资料室时，他先开锁，再关灯，开门，关门，最后锁门。
　　因为是晚修时间，大家都应该在教室。柳奕云不在资料室的话也应该在学办。
　　他错了。实验楼顶层得广播台外有个露台，夏夜在哪里吹风是至高的享受。
　　时风没看到，柳奕云一手举着迷你望远镜，一手支着脑袋，正微笑着看着他从楼梯下去。
　　非常开心的笑容。

　　九月二十八日，休息一天——才怪。
　　中午一放学，礼仪部所有领队立刻在迎宾大厅集合，等服装。
　　早在一小时前接到电话的服装公司已在大厅等候。时风点名确认到齐后，马上开始分发每人三套的服装。
　　亘照的校服分夏、冬两套，每套各两件。夏装是翻领的白色及肘短袖运动衫和同布料的藏青色长裤；冬装是立领的白色中山装，男女生的差别在：男生有胸袋，女生没有；男生的裤子是直筒的，女生的设计成喇叭口。此外，还可以申请订购冬装外套，即黑色的宽边翻领绒里风衣，很贵。
　　皮鞋和运动鞋之类的就不用讲了，除风衣外，凡是校服类的物品都是批量订做的，和一般学校无异。
　　礼仪部的所有服装都是量身订做的，光是从这一点上讲就足够让非礼仪部学生羡慕个够了。
　　当然不是羡慕有量身订做的衣服，而是羡慕有学校给你做衣服的这个殊荣！
　　礼仪部的成员在入部的同时会量身订做一套搭配黑领带的黑色西服，但现在尚未最后敲定人选，所以这次没有订做这批服装。
　　这次订做的，是内定了的将成为领队的，实际上也是这次国庆的活动中新上任的礼仪人员。
　　他们的服装共三套：一套同样是黑西服，但领带是酒红色；第二套是秋装，紫红色的羊绒衫打里，棕色马夹，外衣是淡棕红的大翻领呢绒外套，双排扣，扣子上是亘照的校徽，当然是订做的，综合来看有点像列宁式大衣；第三套是专门用于代表亘照出席宴会场合的服装，以白色为基调，立领、斜排拉链扣，收腰长摆的设计，还有戏皮腰带和半长靴，像极了某个时期的军服。
　　以上三种服装和校服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对于着装人的要求更高。如果肩不够宽，背不够直，身材比例不够均匀，言行举止不够有风度，那衣服穿出来就会像流氓或是暴发户。

　　“呜呼呼呼呼……”迎宾大厅后方的立柱背面，一副眼镜幽幽地放着光。
　　“好多美人哦～～”
　　早听说今天中午礼仪部得顶级美型们会集合领服装，司徒静整个上午都在紧盯着刘飞。果然，一放学刘飞就一反常态地跑出教室，司徒静一路跟着，跟到了迎宾大厅。
　　可惜的是，服装都是套在不透明的塑胶套里的，她看不到。
　　嗯……算了！反正刘飞也是其中之一嘛！让他穿给我看不就好啦！
　　等他穿好以后，就要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呜呵呵呵！！
　　啊！对了！刘飞只算长得普通的，礼仪部里一定有长得更好的，啊～～好想看他们穿制服的样子啊～～
　　“别发痴了！人都走光啦！”
　　司徒静回过神，看见刘飞正站在她面前，手臂上搭着三个大胶套。
　　“……是你啊……”
　　“是我怎么了？难不成你想让部长来叫醒你？”
　　原本刘飞这话是说来讽刺的，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原本准备转身走人得司徒静立刻转回来，双手摩擦，两眼放光，整个样子像一只正欲冲进羊群大快朵颐的饿狼。
　　刘飞知道，这完全是因为部长长得太端正了，虽然不到这位“有毒生物体”说的某个“端正到超过生物极限”的人的程度，但也是端正到让人很想计算一下他脸部的比例有多少是黄金比例了。
　　不过对部员们来说，部长其实就是“阎罗”的代名词。
　　他忘了这对部外人不成立。
　　“你别忘了我们部里还有女生。”刘飞知道这句话绝对能让司徒静回复原样。
　　司徒静立马调向，一边小跑向宿舍，一边在嘴里不成调地唱着：“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刘飞笑了，抱紧了些手上的衣服，跟在她后面也向宿舍走去。

　　“不要！绝对不要！”
　　餐厅中正在就餐的学生纷纷将头转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然后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三人座上并不是很少见，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想要谈恋爱，而且已经付诸实施的也不在少数。
　　但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情侣。撇开男生刚才居然发出盛大悲鸣不说，这是光看外表就能明白的事实。
　　首当其冲先让人产生疑问的是女生那边。女生虽然长得还不错，却非常朴素……或者说很诡异地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的，像牛奶瓶底的眼镜。
　　有人会在恋人面前打扮成这样的么？这里可是聚集众多所谓“名门”的亘照哦！而且现在还是21世纪！
　　还有男生，细长的单眼皮眼睛以一气呵成的趋势平直的延伸开，让长相偏秀气，甚至有点阴柔的瓜子脸显示出了主人坚定的意志。尽管刚才的失态有点破坏形象，但他身上透露出的具有相当厚重的观赏性的古典气息仍然会让人直觉地做出判断：
　　啊！花瓶！而且是雍正年间出产的青花瓷！
　　有人会让花瓶，而且是以沉静著称的青花瓷型男生当自己的男友吗？除非那个女生是个除了脸什么都不要的长相鉴赏者。
　　没错，司徒静就是长相鉴赏者，不过她也是个脑袋里没有所谓“男女之情”这种概念的人。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要拍照！只是叫你换上让我看而已啊！”
　　“那也不用今天吧！反正明天我就必须穿着一件在学校里走来走去了，你不想看也会看到。”
　　“明天是明天，而且也只会穿一套吧？人家想早点全部看到的说……”
　　男生很明显地缩了缩脖子，坐在他正面的人还“欣赏”到了他难得慌乱的表情。
　　不过即使如此，整体的氛围也没有破坏，反而表现出了不同的另一种感觉。
　　不愧是礼仪部的领队！
　　“其它的也会穿……三十号晚上有活动……”
　　“人家又没份参加，看不到说……还有一套吧？”
　　“……那一套是秋装，你想热死我吗？”
　　“有空调啊～～”
　　男生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你指哪里。”
　　周围的人有几个抗寒能力弱的立刻僵住了动作。
　　女生完全没受到影响，放下餐具，扳着手指快乐地数着：“体育馆有、办公室有、会议室有，学办也有吧？啊！宿舍也有啊！”
　　“……你想进男生宿舍吗？应该说，你进的来吗？先声明，我不去女生宿舍。”
　　“……图书馆的别室？”女生又提出一个地点。
　　周围的人基于各个不同的理由都哑然了，但想到的内容都是相同的。
　　图书馆的别室，号称“资料组的集中营”，那里有许多被关进去的人留下的历史痕迹……总之，绝对属于让人不想进的场所之一。
　　男生不语，只是做了个深呼吸后，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水。
　　女生嘟起嘴唇，“人家只是想比别人更早看到你穿那些衣服的帅气样子嘛……”
　　“啊咳！咳！咳咳、咳……”
　　呛水了。
　　男生捶着心口，试图减轻气管的痛苦。短短的刘海在额前摇晃，彰显着他优良的发质；和眼睛十分相称的细眉皱成了一个结，和满溢眼眶的泪水一起诉说着他的苦痛；白皙的肌肤微微染上红晕，桃红色的唇被水打湿，一闪一闪的展示着自己的润泽。
　　女生定定地看着，突然蹦出一句“你最近话变少了。”
　　男生有些喘，但仍以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女生又加一句：“从星期天礼仪部集训后，你一下子就变了个人，话少了大半。是谁说了什么吗？”
　　男生没有回答，只是转开视线回避问题，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提醒一下：他的眼睛还是湿润的，他的脸上还有红晕，他的嘴唇还很有光泽。
　　加上“害羞的眼神”。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女生又突然冒出一句，“你长得很古典风哦！”男生没回应，很文雅地拿起筷子，，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你是林黛玉那型的嘛！果然是总受！”
　　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