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美人》李眉

3、 女德堂

　　3、
　　女德堂宽阔的授艺大厅里悬挂着班昭的绣像。
　　班昭，人称“曹大姑”，出生书香世家，本人学识渊博，经常被接进宫去给皇后皆贵人讲学授课，尊贵无比。作为妇人，她还非常贤德，亲力亲为，写下了著名的颂扬男尊女卑思想的《女戒》。自汉后，民间就把她作为女性榜样尊崇。在老百姓眼里，她是一个好命的女人。
　　十二名妙龄美少女列队面对绣像而立，齐声背诵《女戒》：“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冷艳逼人的总教头姜夫人拎着马鞭站立一侧，目光高冷地巡视着女孩们。待女孩们背诵完毕。她正色道：“明天就是三月三女儿节了，女德堂要举行盛大的一年一届的才艺大比赛。届时，上至凉国张世子，下至入侍的西域各国王子，以及凉国境内的豪门公子们都会前来观看。”
　　女孩们都很敬畏姜夫人，大气不敢出地肃立着，听她训导。唯有海子的目光溜向了窗外。窗外的树上有两只金色的织巢鸟，彼此依偎着，一只正用嘴巴为另一只梳理着羽毛。
　　姜夫人手里的马鞭甩了出去，鞭梢在海子眼前闪过，发出破空的一声脆响，海子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目光。
　　姜夫人喝道：“都给我听好了，决定你们命运的关键时刻也许就是明天！在女德堂的历史上，那些最优秀最引人注目的女孩子总是会被他们中的某个人看中，从此改变了自己以及整个家族的命运。”
　　海子撇了撇嘴，对身边的女孩挤了挤眼。
　　姜夫人忍无可忍了，厉声道：“海子，站出来！”
　　海子向前一步，走出队列，无辜地望着姜夫人。
　　姜夫人问：“说说，你撇嘴是什么意思？”
　　海子大声地，“先生，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的命挺好的，我不想改变它。”
　　姜夫人讥讽地道：“一个小酒商的女儿，也敢说自己的命好？没出息的！看来你在女德堂这五年真是白混了。”
　　海子天真地问：“先生，难道只有嫁入豪门才算有出息？”
　　姜夫人吸了口气，忍住从胸口往上窜的怒气，望向一侧的银姬，“银姬！”
　　银姬立刻向前一步，站出队列。
　　姜夫人道：“你来回答她的问题。”
　　银姬道：“我们的父母花费巨大的银子送我们来女德堂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能有大出息。对于我们女德堂的学生来说，只有嫁入豪门才算有出息！嫁给张世子、王子那就是天大的出息！”
　　海子不屑地嘀咕，“我不希罕。”
　　姜夫人盯住海子喝问：“不希罕你进女德堂来干什么？”
　　海子倔强地答道：“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是我爹娘逼我来的。”
　　姜夫人道：“那我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把手伸出来！”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女孩都品尝过那马鞭的滋味。海子心一横，咬住嘴唇，把一双手掌送了过去。她希望姜夫人能打得重一些，那样她的手掌就会肿起来，或许明天能逃过才艺大比赛，逃过被那些讨厌的俗气男人指指点点的命运。
　　姜夫人盯住海子好一会儿，大概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她举起了马鞭，快速连续地抽向海子的脊背和屁股。
　　海子夸张地尖声痛叫。熟悉她的伙伴们都能看出来她是装的，因为她没有流泪。
　　姜夫人无奈地道：“为了不耽误你弹琴，为了对得起你爹娘付出的那些银子，我就不重罚你了。去去去，给我到门口站着去！”
　　海子回头偷偷向女伴们做了个鬼脸，假装抹着眼泪走了出去。

　　海子在大厅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看见女孩们正列队在大厅里来回走着，姜夫人挑剔地矫正女孩们的走姿、步态。预算，便无聊地蹲在地上，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陶罐，专注地四处寻找蚂蚁，捕捉后放进小陶罐里。结果，玩性越来越浓，也越跑越远，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到了后花园里。连姜夫人走到的身后，她都没有发觉。
　　姜夫人不动声色地问：“玩什么呢？”
　　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答道：“捉蚂蚁。”
　　姜夫人挥手一鞭抽在海子的背上，海子惊叫着跳了起来，这才惊醒，她忘记自己正在罚站了。
　　姜夫人道：“我真为你的爹娘难过。一年一百两银子送你来女德堂难道就是来捉蚂蚁的？一百两银子，你知道能买多少东西吗？”
　　海子真不知道，老实地摇头。
　　姜夫人痛心地道：“五十头驴！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五十头驴！你爹娘送你来女德堂还不如买五十头驴呢。买五十头驴贩卖到洛阳去可以变成三百两银子！”
　　海子恍然大悟似的：“原来先生家是贩驴的啊！”
　　“可恶！”姜夫人举起马鞭抽向海子。
　　这次海子躲了过去，但是手里的小陶罐却飞落到姜夫人的裙子上，无数黑蚂蚁涌动着沿着姜夫人的裙子向四处奔逃。
　　海子无辜地大叫：“先生小心！蚂蚁爬到您的裙子里了……”
　　姜夫人慌乱地尖叫：“你个小魔头！你等着……”她使劲跺脚、扇动裙子，一溜烟跑过月亮门，跑向后院的荷花池，然后跳进了池水里。
　　没想到姜夫人竟然如此憎恶蚂蚁。海子开心地大笑起来，躲在假山后的女孩们也跟着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