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北石》秦示儿

2、落败的少年

　　“你们看到小北了吗？”

　　“没有，昨天来过对局室，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刚才夏老师还问他去哪儿了。”

　　“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高冉有些着急了，他跟小北是同一个区县的，小北来市区棋院也是他亲自带来的，这还没几天，对大城市还不怎么熟悉，可别到处乱跑出去迷了路。

　　高冉急忙忙地在棋院找了两圈都没见着人，难道真的一个人跑去外边了？他才刚来市区，跑丢了可怎么得了！

　　不行，还是得到棋院附近去找找看。

　　在棋院附近有个小公园，平时挺多小孩子放学之后去那儿玩一会儿在回家，兴许贪玩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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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今天怎么没来棋院？”

　　“不想去。”

　　“那你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家。”吴南生背着书包，站在滑梯上边有些不耐烦了，索性把书包取了下来，从滑梯上边扔了下来，自己一屁、股坐在滑梯上，顺着滑梯下来，从边上把书包捡起来，拍了拍上边的沙子，“黎北石，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你真烦人。”

　　“吴南生，再跟我下一局！”

　　“没空。”吴南生转身就想走。

　　黎北石跑过去就拦住他，掷地有声：“你有空！”

　　“我没空！”吴南生大吼，像是赌气一样，“我要回家了，你让开！”

　　“你刚才说你不想回家！”黎北石固执地很。

　　“我现在想回家了！就算你再跟我下十盘你也赢不了我的！”吴南生气的脸都气红了，这家伙都跟了他一下午了，他好不容易逃了学校的课，结果被这家伙缠着哪儿都没去成，气死人了！

　　“吴南生，你再跟我下一局！”

　　“不下！我不下！”

　　“南生。”
　　女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吴南生二话不说绕过黎北石，走到不远处的那个女生面前，伸手从她肩上把书包取下来拎在手里。

　　“南生，你等多久了？今天我值日，从学校出来得有点晚。”

　　“没多久，刚从棋院出来。”

　　小女生跟吴南生差不多年纪，说话声音柔柔细细的，“他是谁啊？棋院的新朋友？”

　　“不是，棋院新来的，要找我下棋。”吴南生瞅了一眼，朝黎北石喊：“我不跟你下棋，我要回家了！”
　　颇有几分“我偏不跟你下棋，气死你”的意思。

　　“我一定要跟你再下一局！”小北拳头捏得紧紧的，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

　　“我！不！下！”

　　小女生拉了拉吴南生，说：”南生，你不想下棋的话我们就走吧，妈妈让我早些回去。”

　　“我们走。”吴南生故意偏头朝黎北石的方向大声喊。

　　那小女生叫秦小柔，跟南生打小就认识。
　　吴南生走在前头，秦小柔跟在后头，有些追不上他，过了两个街道之后，秦小柔小跑着凑近了看，觉得南生真有些气呼呼的，起先她还以为她看错了，犹豫了一下问：“你是因为刚才那个男生生气？”

　　“讨人厌的家伙，从来棋院第一天就让人讨厌！”
　　南生想起黎北石来的第一天的时候，一大早就去对局室自个摆棋谱，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夏老师就拿黎北石当正面教材，拿他当反面教材，真叫人不爽。

　　这个世上，天生有些人是对上第一眼就至死不渝的，也有对上第一眼就死活不待见的。

　　秦小柔噗嗤笑出来声。

　　“你笑什么？！”

　　“能让南生你第一眼就喜欢的人还真不多。”

　　吴南生是家里的老来子，今年他才八岁，可他妈妈都已经五十出头了，他爸爸比他妈妈还年长三岁。

　　因为高龄生子的原因，再加上身体一直本来也不是很好，南生妈妈四十几岁生南生可没少吃苦头，光是保胎的针头都挨了百来针，就连分娩的时候都折腾了两天一夜，全家上下都在医院手术室外急了一整夜，那阵仗说是打仗都不夸张。

　　生下南生之后，南生他妈身体一直都没好转过来，多病多灾的，大病没有，小病小痛没间断过，南生他爸提前退休在家照料着，第二年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差到把那中药都当饭吃了。

　　南生他爸为着南生他妈的身体没少操心，后来听了医生的话，换个清净的环境将养，索性两人搬回乡下去养病去了，大事小事都不去操心。

　　不过南生不是独生子，上头还有个比他年长十九岁的姐姐，算起来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以前他姐读大学，有时候家里没人顾得上他，她姐就牵着他去学校里边玩，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校园里甚是显眼，老有人把他当成他姐的儿子来开玩笑。

　　他这个姐姐是个能干人，读书读得早，小学的时候还跳了级，二十岁大学毕业之后就出来创业，自己开了公司，没过两三年，一家老小都由她养着了。

　　正所谓长姐如母，自从他爸妈回了乡下，这教育抚养南生的担子就实打实地落在了他姐吴南初肩上。

　　从南生三岁开始，吴南初工作再忙都会早上开车送他去幼儿园，牵着他进教室再去上班，只要是幼儿园老师打的电话，就算是开会，他姐都会先接了电话再继续开会，晚上有应酬回来得晚，也会先去南生房里看看。

　　城里人注重早教，南生从四岁开始就被他姐送到各种兴趣班去“试试”，当时南生被送去学小提琴的时候，秦小柔就在旁边教室学钢琴，第二天南生去另外一个兴趣班学素描的时候，秦小柔就在教室另一边学油画，第三天南生去学毛笔字的时候，秦小柔刚好也在报了同样的班。

　　家长之间，只要有孩子作为媒介，一来二去熟络熟络容易得很。

　　后来，他姐跟人家妈熟到，但凡是来接孩子的时候遇到，总得约个地方吃个点心喝个茶，然后家长里短一番。
　　女人啊，就是这么容易扎堆，真让人难以理解，反正当时已经五岁的南生是理解不了。

　　就他姐来说，对他是事事上心，考虑周全。

　　有时候她姐吴南初自个都自嘲自个，把他这亲弟当儿子养挺好的，免得以后自己还得结婚生孩子，正好省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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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冉在公园旁边把他们这一出都看在眼里，这也没什么大事，就小学生吵吵架而已，放心下来。

　　晚上，黎北石跟着高冉回去了，他们区县上来的孩子可以住在棋院里边，棋院有专门准备的宿舍，像寄读学校一样，每个月交住宿费就可以了。市区里的孩子可以自己选择住不住在棋院里边，就像南生那样的。

　　黎北石上市区之后就是跟高冉住在一起的。

　　“高冉哥，我必须要再跟他下一局。”黎北石心里憋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更多的是觉得自己不争气，也不甘心。

　　每年市立棋院都会向各个区县招收有围棋天赋的孩子，但是每年更多的名额是被市区的孩子占了，区县上来的孩子寥寥无几，而黎北石是因为今年在少儿年组获胜唯一一个被送来的区县的孩子。

　　家里人并不赞成他下围棋，比起下棋来说，好好读书，以后上个好大学，毕业之后再找个好工作，这才是正事，小学生不好好上学，不好好读书，不一门心思准备考个好中学，那就是不务正业。

　　因为他坚持要来市里，跟家里闹得很僵，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决定来棋院也就意味着以后基本上不会再像正常的学生一样上学，甚至要放弃学业选择下棋，这更是让家里人无法理解的，无法接受的。

　　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孤注一掷、信心满满做的决定，他以为他可以引以为傲的围棋，却这么容易地就败给了吴南生，败给了棋院上月排名倒数第一的吴南生！

　　“在棋院里边，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他下的。”高冉洗了澡，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可是他今天没有来棋院，我去找他，他拒绝跟我下棋。”

　　“吴南生那家伙，你别理他，他就那臭脾气，夏老师都头疼。”

　　“我一定，一定要再跟他下一次！”

　　高冉难得看到小北这么有斗志，以前他见过他下棋，似乎是因为和县城小孩子下棋游刃有余，下棋只能算认真，却不见得拼尽全力。
　　可是，不执著于胜负的人是很难进步的！

　　“除了月赛，还有很多棋院组织参加的其他比赛，像是什么市青少年大赛，快棋赛，业余棋手升段赛，应该过不了几天通知都会陆续下来的，棋院的规定很灵活，一组的人可以自行选择，二组的人如果拿到名次或者业余段位，也可以进入一组，吴南生那小子是上个月的最后一名，一定会去参加比赛。”

　　棋院采用积分制，用月赛的积分和参加其他比赛的积分综合来进行月排名的，按照棋院的规定，连续两个月排名倒数第一的人要被劝退或遣返。吴南生如果不想被踢出棋院，除了月赛要继续比赛之外，通过其他比赛来提高自己的积分才行。

　　“那这样的话，我还有机会跟他再下一局对不对？”
　　黎北石眼里都是兴奋。

　　高冉心里也不是太明白，小北居然第一场就会输给南生，他估摸着也许是小北刚来市里边，又加上年龄太小，发挥不是太稳定的缘故。不过，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好处，争强好胜，却也不会轻易被真正打败，从心理上。

　　虽然输棋这事儿明显刺激到了他，不过在高冉看来倒不见得是坏事，人是需要压力才有动力的，小北因为家里的事情和区县青少年赛夺冠的时候，心思有些漂浮了，用南生那小子给小北上上课，绷绷神经，对小北而言可能还是件好事情。

　　小北是个棋感相当不错的孩子，前几天来棋院下棋输给小北的人起码有个业余五段的水平，只要小北再加把劲，肯定能比其他人早成为职业棋士的。

　　他算是棋院年龄大一些的了，已经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了，职业棋手的定段赛有年龄的限制，骨龄检查不能超过十八岁，很多在棋院待过的人通常坚持到十六七岁就离开了，毕竟，考不上职业棋士，定不了段，再继续下棋就面临着上不了高中，读不了大学，一事无成的窘迫境况，倒不如早点离开，趁早抽身，另谋出路。
　　他最晚明年年初，也是要离开的了。

　　小北既然是跟着他来市区的，他就不能让他像他一样就这么回去。
　　高冉把房间的棋盘腾出来，放在茶几上，朝坐在床上懊恼的黎北石招手：“小北，过来，听说你昨天赢了周末来棋院的人，来，我们下一局。”

　　黎北石走过去，坐下，拿棋。

　　一盘棋下完，中盘结束，毫无复盘的必要。

　　小北收拾棋子的姿势停在了那里，随后无力地放回棋篓，慢慢低下了头，浑身颤抖了起来：“高冉哥，我，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选择下棋••••••”

　　高冉诧异，抬头看见黎北石紧握着拳头，死咬着牙关，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小北输给了最后一名的南生。
　　因此耿耿于怀？
　　还是因为心理压力？
　　所以连平时的水准都达不到了？
　　不对，小北不是心理素质很差的小孩子。
　　难道，难道吴南生那小子•••••

　　“小北，把你和南生下的那盘棋摆给我看看。”高冉神情严肃了起来，眉头紧皱，难道吴南生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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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楔子的两个酱油请大家不要太放在心上（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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